萧随并不生气,脸上带着一点笑,对他的无礼报以了极大的宽容。
“本王出过家,愿意善待每一个人,但也请谢小堡主自重,不要说那些容易令人产生歧义的话。”
他不想多费口舌了,向谢邀一颔首,佯佯从他身旁走过。谢邀气得倒退两步,好在手下眼疾手快,一把搀住了他。
他的随从是一路跟他走到今天的,亲眼见证过主子的苦恋,便劝慰他,“少爷,你节哀吧。”
谢邀听了,惨然看了看那张毛孔粗大的脸,悲声说:“节哀?怎么节得了!本少爷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手下怕他一时想不开又死了,忙道:“机会也不是没有,可以等他们和离。到时候不单抱得美人归,还和楚王攀亲做了连襟,想想真是一箭双雕,赚大发了。”
胡说八道,连襟是这么用的吗,没文化果然很可怕!
谢小堡主狠狠唾弃了他一番,“回去报个班,好好学学《白虎通》。你这么文盲,连累本少爷也跟着你没面子。”
随从摸了摸鼻子,“那现在我们怎么办?留在这里看他们成亲,对少爷打击太大了,还是回泾阳去吧,接着相亲,好姑娘大把大把的。”
谢小堡主是捧在堡主夫妇手心里长大的,虽然经常被他父亲骂得狗血淋头,但生活条件优渥,致使他一辈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回吃了亏,落了下乘,心里一股拧劲儿上来,极端难受地干嚎:“我不要好姑娘……我要我姐妹……”
在楚王府撒泼不是办法,几个随从七手八脚把他拉出了府门。走得踉踉跄跄的小堡主,产生了一种被棒打鸳鸯的痛苦,边走边哭,“烟雨啊,我的姐妹,我的爱……”
那厢眠楼卧房里,绰绰听着谢小堡主的哭声渐去渐远,回身松了口气说:“终于走了,这位少爷真是个戏精,他在王府里纠缠不清,奚官都快疯了。”
公主对于好姐妹一向很有耐心,坐在妆台前慢慢梳头,边梳边道:“他是性情中人嘛,也是镬人里的奇葩,就算浮夸了点,但他心眼很好,没有坏心思的。”
有鱼正想说公主向着他,忽然见楚王出现在门外,一时噤了口,和几个侍女一同恭敬行礼,退到了一旁。
然而他并不进门,刻意避男女之嫌,隔门叫了声“殿下”。
其实这声殿下叫得很别扭,之前施主长施主短的,已经养成了习惯,现在猛然间改口,总有种不情不愿的生硬感。
公主倒不介意,她仍是高高兴兴的,站起身说:“大师,你回来啦?宫里没有难为你吧?”
萧随说没有,“只是殿下,别再称呼本王‘大师’了……”
“哎呀,我一时忘了,罪过罪过。”公主笑着说,提裙走到门前,“你怎么不进来说话?”
她刚出浴,水润的模样,比新发的笋芽更清透。
明眸皓齿自不必说,因地上铺着地衣,她不愿意穿鞋,光着脚便跑到他对面。那双洁净的玉足天质自然,以前他没有细看,到今天才发现,这年轻的姑娘,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精美。
不过两年的清规戒律和男女大防,让他习惯性避开了视线。他微侧过身子,想要合什的双手中途又放了下来,于是两眼望着走廊尽头,迟迟道:“我带了个消息,来告知殿下……宫中下旨赐婚,可能要麻烦殿下嫁给我了。”
公主起先还乐呵着,乐呵了一半,看见绰绰有鱼和众人瞪着大眼看向她,她才把他的话重新过了一遍脑子,“嗯?什么?赐婚了?”
她本来盘算着要回膳善的,连准备几辆马车都算好了,谁知突生变故,搞得她措手不及。
公主口是心非地说:“麻烦倒是不麻烦,打乱了本公主的计划而已……贵国做主的的人可真奇怪,明明这种节骨眼上,怎么还想着做媒呢。”
说到最后有点泄气,本来她承载着做嫡妻的热望来到天岁,确实巴望当上王妃,享一享上邦大国的荣华富贵。可是楚王现在处境尴尬,他们让他成亲,是不是为了给他嫁接一条小辫子,以便将来随时抓一抓?自己只是个小国公主,他们拔根汗毛都比她腰粗,万一真的政变打起来,那她岂不是没活路了?
她的脸上藏不住事,他看着她,立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殿下只需配合我演一场戏,事后殿下要回膳善,本王派遣重兵护送你。”
公主相对来说还是个比较重情义的人,听说他是为了敷衍上头,立刻觉得自己很有这项义务。于是点头说好,“本公主最会演戏了,保证让他们看不出端倪。说句实在话,我觉得他们是在有意折辱你,你是战神嘛,宗族中从没有娶飧人做正妻的。飧人在镬人眼里是盘菜,不管多爱吃,也不会娶菜做王妃。”
她是通透人,很多时候大而化之,但不表示她麻木。飧人受歧视,在食物链最底端,他们让他娶她,完全是旁敲侧击提醒他,他血统不纯,是飧人和普通人的杂种。
他笑了笑,“我心里有数,殿下不必担心。只是委屈你,可能会面对一些不怀好意的人和事,到时候你不必顾忌,就按着你的脾气去处理,有本王给你撑腰,你只管尽情施为。”
公主一听,这种打怪的事她最感兴趣,当即抚掌说好,“我有公主病,你知道吧?”
他说是,“我知道。”
公主点头,“那就好,我要是过激了,你不能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