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隔着院子瞧见他熟练地给女儿梳头、编发,轻声喃喃道:“故意给我看吗?”
她杯弓蛇影,觉得萧叡做什么都有深意和阴谋,一点也不敢放松。
宁宁到她这边屋里。
秦月给雪翠递了个眼色,她带进宫的仆从在门外看守,以防偷听。
如此郑重其事,宁宁不由地不安起来。
娘亲没有先前那样故作温柔,仿佛仙女似的要感化她,变得有点冰冷,给人的感觉不好接近,她想了想,不,更像是神坛上的女神像了,有种慑人的魄力,明明身上也没有华服珠宝。
宁宁坐下来。
秦月敛袖,开门见山地说:“我先前想带你出宫,是觉得这宫中危险,不愿你身陷其中。你是我儿,我只愿你能健康喜乐,却惹了你恼怒难过,是娘的不是。”
“娘确实与你爹爹所说的不同,我并不温柔顺从。”
“娘也不强求你跟我离开。全看你的决定。”
宁宁心想,那还有想吗?当然是留在宫里做公主。
宁宁像个雪团子,懵懵懂懂,可秦月并不小瞧她,她在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敢要入宫去救姐姐了,认真地道:“你若要随我出宫,我教你造船行海、矿藏买卖,带你行走天下,去看天涯海角、森罗万物。”
“你要想留在宫中也无妨,那我教你女子该如何敛财造势,招兵买马,让你以后做个说一不二、无人小视的长公主。”
第126章
秦月说这两句话时,既不响亮,也不铿锵,语气淡然。
宁宁大致能分辨大人是不是在哄骗自己,又是不是在说大话,她觉得娘亲没有在骗她。她并非没听过别人高谈阔论,平日里她在前朝大殿、在议事大厅时常会听到男人说类似的话,可还是头一回听见女儿说这种话,顿生离奇之感。
秦月将语气放得柔缓一些:“你还小,是不是听不懂?”
原本像宁宁这么大的孩子应该才刚开始启蒙,能背几首诗,背个三字经,就算是很聪慧了。但萧叡早就带着宁宁学字了,照雪翠说的,宁宁应当起码识得一千多个字了。识字是识字,懂事是懂事,两码事。
宁宁怔怔地摇了摇头,又点点头,她对这个不够温柔的娘亲不再是依赖撒娇之情,但起码不再讨厌,她不知怎的紧张起来,心砰砰跳,说:“父皇也会教我的。”
很是自信。
秦月无奈而怜爱地望着自己可爱的小女儿:“他教你,和我教你不同。既知我没死,他心头重负释然,年岁又长,且你渐渐长大,有了自保能力,已过了最容易夭折的年纪,将来未必不会和别的女人生孩子。到时你该如何自处?”
“我不想再挑拨你和你父皇之间的父女之情,他的确对你宠爱有加……你在他掌心长大,自然视他为整片天,对他信任不疑。”
“女人和男人的法子不一样,就算你是公主也是这个道理。”
宁宁心中只朦胧地觉得娘亲说的不错,直到现在还有人时常觐见因为她是公主,父皇带她做这坐那不合规矩,她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那么聒噪烦人。
母女俩在此事上达成一致。
秦月说:“你明日不是还要去上课?将你教了什么,做什么作业拿来,我先看一看。”
说到这个,宁宁小脸一红,像是才记起来:“明早太傅要检查的功课,我还没有写完。我等下就写。”
萧叡老实地没有窥听,他非常好奇,怀袖说了什么,不到小半个时辰,居然把宁宁哄好了,回来收拾了书本,说要去娘亲那里写作业、念书。
没一会儿,他就瞧见母女俩在花影日下,他第一次瞧见宁宁那般沉静地在写字儿。
秦月没马上指点她,让她自个儿写写看。
她大致对宁宁的脾气也有了个了解,不过再看她鞋子,就更懂了,宁宁一开始写得极好,比同龄孩子端正多了,也比复哥儿好,且她的笔迹和萧叡如出一辙,她觉得萧叡一定是直接拿自己写的给孩子临摹,但写到后面,她见没有大人监管,渐渐松懈偷懒,写得歪来倒去,丑陋至极,显然性格浮躁。
她在旁边翻了翻宁宁平日里学的书,与她想的不同,不是什么《女则》《闺训》,竟然是正儿八经的学问,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怎么说呢……不像是女儿家要学的,也不像书香世家科举应试之事,也不是萧叡幼时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