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人不是她,是孙涓涓。
孙涓涓在钟映手里像花一样疯狂绽放。她甜美、满足、喜悦,平平无奇的人生骤然有了新鲜意义。钟映这样紧这样牢地把手掌贴在她背脊,光裸的肌肤与手心接触,汗和欲念一同生起,油淋淋,湿漉漉。她喘息,笑得透亮,耳语时又娇声娇气。说话动作不像一个母亲。不像孙涓涓。
池幸心头剧跳,幼时的恐惧在她心底复苏。
她来不及细细想清楚自己究竟恐惧什么,抬头时猛地撞入周莽眼中。
有许多人这样注视过她,但他们都不是周莽。
他们没有周莽这样深邃又纯真的眼睛。在那样一双眼睛里燃烧起星火,烫得池幸脸颊发红。
她被周莽的目光完全笼罩。被那样注视着,她是个渺小、赤。裸的人,只能不停、不停地展开自己,任由周莽引导。她不需要看前路,跌进周莽怀里,一切都会被屏蔽在外。
周莽看她,是看十八岁的薄薄雨夜里,身着单衣、瑟瑟发抖的她。她的一部分永远停止生长,只能驻扎在周莽的眼睛里。
池幸已经忘了自己是否曾被人这样凝望过,疼惜、怜悯、爱、珍重、遗憾,还有欲望。所有色彩混杂在一起,乱纷纷朝她身上倾倒。而她还在迈步、旋转,周莽手心真热,他完全控制住池幸,池幸心头剧跳的声音比音乐声还大。她看见周莽露出很怜惜的笑。
恐惧越胀越大,池幸背脊战栗,脑中混沌。
音乐停下的时候,动作也随之结束。周莽只看老师跳了两遍,已经把舞步记熟。他鼻尖微微沁出汗珠,灯光照亮他眼睛。睫毛真长,眼睛明亮,池幸从没有这么近的在明亮之处看周莽,时间仿佛胶着停滞,只有呼吸。
周莽忽然捧住了池幸的脸。
池幸还在眩晕和震惊中不能回神。她不抗拒周莽的吻,甚至带些微的期待。她还记得周莽唇上柔软的触感。
气息渐近,呼吸全搅在一起,池幸不由自主把手放在周莽的腰上。
在嘴唇相碰的瞬间,手机响了。
池幸回到人间,忙把周莽推开。
来电的是原秋时。他问池幸在什么地方。
池幸给他分享了位置,脸上余热犹存。刚刚那个吻已经落实在自己唇上了吗?她一时间分辨不出。
“我跟原秋时有约,你先回去吧。”池幸头也不抬,抄起背包走出门口。
她换了衣服,穿得简单轻便,离开更衣室时,周莽还在。
“我送你过去。”周莽恢复成保镖,一板一眼地说。
“他来接我。”
“去哪里?”
池幸不想讲。她在水龙头下洗了一把脸,彻底清醒,只想回到半小时前抽自己两个耳光。
身为经验丰富的女演员,她恢复得很快,但一时半刻还不能端起架子来面对周莽。抬头看周莽时,很难不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一切事情。
她最终没让周莽跟上。她上了原秋时的车,问清楚地点后才告诉周莽。周莽回她一个“好”字,简简单单,连标点符号都没有一个。
池幸心里又觉得不是滋味了。刚刚都那样了,你就给我回这么一个敷衍的字?
她一会儿生自己的气,一会儿生周莽的气。
原秋时看她变化表情,笑着问:“你就穿这个去?”
池幸打量自己,羽绒服和白色薄毛线衣,开口时微微带气:“衬不起你吗?”
原秋时笑而不答,也不问她因为谁而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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