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有点莫名其妙,但谢介想着,他娘本就是个很莫名其妙的人,还自带亲娘滤镜,哪怕自己儿子真的在文武方面没的夸,她也能硬生生扯出别的,好比我儿心地好,我儿身体好。
——真的敢用“身体好”作为理由,给儿子向皇帝讨爵的公主,闻女士绝对是独一份的。
如今谢介连身体也不好了,那就换成“有福气”好了,这是绝对有可能发生在大长公主身上的事。
“有福气”的谢介摸了摸自己缠着一圈又一圈白纱布的头,心大的想着,他大概是真的运气不错吧,那么一大块天石砸下来,他竟然只是昏了几个月,就全须全尾的活了下来。
对了,天石!
“那该死的石头呢?!”谢介咬牙切齿,准备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他昏前最后的记忆就是被砸的好疼。
宅老哭笑不得:“帝姬早就命人备着了,就供在南高峰的天宁万寿。请了全国各寺九九八十一位高僧做法念经,要祛恶渡善,化劣器为灵器,好给郎君添福增寿呢。这经要念满七七四十九天才能请下来,如今还不到日子。”
“意思就是,等那破石头回来,我不仅不能碎了它,还要供着它呗?”谢介在不该聪明的地方总有些小聪明。
宅老尴尬一笑:“请下来的就是灵器了,前尘旧事皆做不得准的。”
“之前我还听说人,只要有度牒,一出家,之前犯的事就都不算了。没想到如今连伤人的物什都可以用这招镀金了?”谢介撇撇嘴,面带不屑。从他在大相国寺的佛像金身前跪晕过去,他大舅、表哥也依旧还是死了之后,他就再也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了。
宅老说不过谢介的歪理,只能一遍遍叮嘱:“这是帝姬的意思,说是只会对您有好处,不会害您的。万万不可任性。一定要在最后一天的正午,把天石从天宁万寿请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谢介敷衍的挥挥手,他又有点头晕了,“说起中元节,府里是不是该开始准备了?”
“一切都遵着往年的例,怕您赶不及醒来,还提前请了四司六局的人,很是妥帖。”
四司六局是一个官办的劳务组织的称呼,在前朝,它们是专门为朝廷命官和宗室王孙承办盛大宴会而设置的服务机构,到了大启就直接变成朝廷用来赚钱的一门生意了。是的,就是朝廷公开想法儿赚钱,大启这样能自主赚钱的衙门还有很多、很多。
只要给得起钱,四司六局就可以为任何门户服务,提供专业的上门服务,宴会花会,文人雅集,朋友小聚……就没有它们筹备不来的。
当然,像中元节这种比较重大的节日,普通人还是很少能排队预约上四司六局的服务的,各个大臣家都不够分的。
谢介作为公主子,也是作为一个远近闻名的恶犬衙内、特权阶级,他的府上自是不用预约,可以随时插队。在谢介看来,这样的他简直坏的不能再坏了。
当然:“记得多给被挤掉名额的商户一些补偿。”
插队是一回事,补偿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坏也不能坏的太彻底,对吧?
宅老笑了,鸡皮鹤颜的褶子都好像变得更多了:“已经送了。”
不管谢介怎么偏题,宅老都有本事再说回正题:“官家这次估计要在行宫长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行宫已经修葺完了包括正殿在内的好几处宫殿,预计年底就能全部修完,据说还有可能要往外扩一下,要不然连大人们上朝都没地方。”
“说重点。”谢介一听朝政就头疼,他真心没有那个政治嗅觉,也不关心朝廷每一个举动背后的深意。
“老仆听了几耳朵,约摸着官家这是有意要迁都江左。”
“什么?”谢介一愣。他再不晓事,也是知道江左的行宫真心不大的,甚至可以说是历朝历代中宫殿的最小规模,他小舅除非疯了,才要长住在这样的宫殿里。虽然雍畿的大内也不大,但总比江左的行宫强,干什么抽风换地方?
而且,他小舅这才登基不过数月,以他那个胆子,他真的敢下这么大的决定?
不会又是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老臣撺掇的吧?他们为什么要撺掇这种事?不能想下去了,头好痛。
“官家迁都,对您大有好处啊。”宅老直言。
“什么好处?”
“您在行宫前被御赐的那条街,您还记得吗?”宅老步步引导。
谢介怎么会不记得?这三年他在江左养伤,除了吃喝玩乐以外,就是破土动工改造他荒无人烟的街道了。虽然至今方圆十里仍没有一户人家吧,但谢介依旧和玩过家家似的打造着属于他的街道,还玩的很开心,经常命府上的女使仆从换上衣服,和他来一场大型的交互扮演游戏。哪怕别人把这里称为鬼城,他也不在乎。
“如今那可不是鬼城了,我的郎君哟,你想想那地界儿……”宅老一步步的诱着谢介自己思考。
“地界?就连着行宫前的正街。啊,擦,要是迁都,行宫就是皇宫了,正街就是御街了。那一条街变成商铺卖出去,得赚多少钱?!我终于要转运了!!!”谢介一个激动,差点跳起来。可惜,孱弱的身体限制了他过盛的精神,他激动的很有限。
谢介这些年在江左,可是没少折腾,咳,不对,是没少研究生意经。可惜,他大概真的没什么行商的天赋,就像是他同样没有从政、参军、习文的天赋一样。
要是没有皇帝表哥和亲娘月月开俸禄接济,谢介估计就要当街去叫卖他爹的字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