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人都知春天其实是薛夫人亲女,只不过颜面上好看些,以往都称春天为薛家侄女儿,这一次回来,靖王心里头有了打算,为了拢住薛夫人的心,无论如何也要将春天留下来。
季氏不言不语,细细的眉梢却耷拉下来,老王妃帕子揩着唇角,慢声道:“怎么连只阿猫阿狗都要往府里招。。。”
薛夫人晚些听到有人传此话,失神片刻,慢悠悠的拔了满头珠翠,换了一身素服,去老王妃那探看岁官。
春天回靖王府的那日,薛夫人先领着她去给老王妃磕头,场面虽冷,好歹有靖王遮掩过去,春天见到奶娘抱着个小小的孩童,瓷娃娃似的,跟菩萨身边的小仙童一般,知道这是自己的弟弟。
孩子略在春天面前晃了眼。
岁官身体软软的,香香的,乖巧趴在奶娘肩头,春天小心翼翼勾着他一只细细小小的手,轻轻晃了晃,心头百感交集,他们两人身上流着一半相同的血呢。
靖王看见薛夫人凝视两个孩子的眼神,温柔似水,波光粼粼,心内兀的一暖。
“这可真是。。。看着倒像一对亲姐弟。。。"王妃季氏抿了一口茶,笑盈盈的飘来一句话。
老王妃微乎其微的皱了皱眉,未搭话,也低头喝了口茶。
春天以往也来过靖王府,所见地方不多,每次都是匆匆来去,低头跟着仆人领去见薛夫人,匆匆一面又被领着出门去,此番再来,见自己母亲换了个极偏僻干净的院子。
“以后就和娘在这儿作伴吧。”薛夫人将春天引到主楼旁的一间小阁子,“这阁子清幽,推窗就是一片竹林,做你的卧房可好?”
春天点点头。
薛夫人传唤侍女捧来枕席被褥,亲自铺设屋中陈设,母女两人在屋中独坐,春天突然道:“阿娘,你这些年。。。过的也很辛苦吧?”
薛夫人摇摇头:“娘一点不苦,妞妞才辛苦。”
"我走的时候,是真的没有考虑过娘亲的处境。。。"春天盯着金猊上的青烟,缓缓道,“我那时只想着,阿娘在这里已经有了很好的生活,我离开也不碍事,现在回想起来以前的点滴,才明白原来娘亲在这靖王府,也要忍受很多的规矩和冷遇。”
薛夫人温柔笑,“只要妞妞在,一切都不算什么。”
“我希望娘亲过的顺心如意。”春天握着薛夫人的手,“我很喜欢岁官,如今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阿娘和岁官能过的好好的。“
“娘会好起来的。”薛夫人拍着女儿的手,”一定会过的很好很好。。。“
薛广孝听闻妹妹带着外甥女回来,也带着妻女去了靖王府,最后勉强得了一见。
再见舅舅舅母,两人看着春天皆落下泪来。
春天走后,薛夫人虽未直面指责兄嫂,但面上确实冷淡下来。
曹氏也实在想喊冤,她对春天也算是尽心尽力,平日里衣食住行都不曾短缺,屋里屋外都有婢女伺候,真要把春天当自己主子一样供起来。
春天也知道自己这一走,定然给舅舅舅母极大的难堪,低头赔了不是,也知道自己寄住在舅舅家几年,劳累舅母照料,理当感激,只是。。。有恩有愧,却没有暖意。
薛夫人扶着春天,不咸不淡的和兄嫂略说了几句话,将人打发回去。
春天望着舅舅舅母离去的身影,和薛夫人并肩站着,母女两人心中各有所思。
春天在靖王府住到年节。
抛去府中纷扰,外人闲话。这段时日的确是母女两人难得的恬静时光,薛夫人教春天针线,两人齐齐为岁官缝新衣鞋帽,或是两人陪看岁官蹒跚学步,牙牙学语,一家三口,大小孩子,嬉嬉闹闹。
靖王每每来,看着这场面只觉满心欢喜。
正月拜岁,春天第一次见到了段瑾珂,是个风度翩翩,英姿潇洒的年轻公子。
两人拜见,春天对他行谢礼,被他轻轻托住,两人抬头,光风霁月,相视一笑。
相遇一载多,却在这时才得以相识。
“以前女郎尚在薛府时,就听过女郎的名字。"段瑾珂道,“在红崖沟,也见过女郎的模样,却直到今天才识得女郎。”
缘分真是奇妙,近在咫尺,却相见在千里之晚。
段瑾珂道:“红崖沟还有一位故人,是当时一路照料女郎的一位胡姬,名叫婆娑,如今也在长安城,是太子殿下府上的舞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