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是主人好友,是贵客,从前也是家中常客,何来叨扰之说。”真姬笑道。
春天见两人言语间颇是熟稔,又是旧相识,唇角带笑,默不作声在一旁喝茶。
李渭觑见春天面容上虽带着笑意,眼里却波澜不起,颇有些心不在焉,见矮几上有碟炒白果儿,捏了几颗在手里剥壳,一面和真姬说话,一面将白果仁推到春天面前。
春天看着剥好的白果,垂着眼,犹豫了片刻,摸了两颗,也不吃,捏在指尖搓揉,将发硬的白果仁捏软。
李渭目光落在她指尖,春天抬眼瞥了瞥他,又将手中的白果放回了桌面。
李渭挑眉。
春天目光清澈的回应他。
真姬在一侧,见两人一个青春少艾,一个英朗沉稳,虽都是面容带笑,喝茶说话,眉眼往来有丝奇异的兴味,也不由得唇角带笑,翩然起身:“时辰不早,奴去厨间准备几道小菜,请郎君和女郎喝茶稍坐。”
她在庭里隔墙唤了一声六郎,墙那头清脆的应了声,一个八九岁的小男童一溜烟爬上墙头张望,真姬递给他几枚铜钱,吩咐了几句,那男童连声应诺。
没多时,隔墙的男童拎着一桶清水,几样瓜果进来,跟着真姬进了厨间。
李渭和春天收回目光,他替她斟茶:“赵宁出身山东豪族,被家中打发来这边陲之地磨炼,是我军中旧友,起初在墨离军,后来去往伊吾军重,近两年在星星峡轮戍,临行前,我托他打探你陈叔叔的下落,此番来,一则问问陈中信消息,二则劳他带入伊吾城、甘露川,皆非难事。”
春天听得此言,抿唇深思,点点头,陈恳向他致谢:“大爷一路帮我,我竟无以为报,深感惶恐。”
李渭见她神色凝重,内心一声低叹,举起一枚白果干,递在她面前:“不爱吃么?”
春天微笑:“我吃白果儿后,唇角生痒泛红,有些不适。”
李渭收回手:“抱歉,我竟不知。”
“无事。”她摆摆手,将桌面的白果仁推给李渭,“借花献佛,请大爷用。”
李渭点头,也捏起一枚白果仁,在指尖揉捏一番,半晌送入唇中。
未过多久,真姬捧来一个食盒,正是两三道时蔬小菜,一碟羊肉,虽然食材简单普通,但在她的巧手下,点缀的色彩鲜亮,不啻山珍海味,勾人垂涎。
“此地物产不丰,奴手笨拙,饭菜粗劣,让郎君和女郎见笑了。”真姬将饭菜摆上案几,“我记得郎君最喜欢汤饼,奴做了羊肉汤饼。女郎从长安来,奴思揣长安无所不有,饭菜应也精致爱鲜,奴做了五色捻头,请两位勉强用些罢。”
“多谢。”李渭笑道,“劳烦真姬,竟然记得我的喜好。”
真姬微微一笑:“奴记得以前郎君每次和主人吃酒,汤饼都要比旁物用的多些。”
春天倒是一愣,她从来都看不出李渭的喜好,只觉他凡事都是无可无不可。
饭菜已具,真姬只在一旁伺奉,不肯同桌,李渭和春天两人执意相邀,才抱了个坐榻,在一旁坐定。
席间闲话,真姬知道两人从甘州城往伊吾去:“听主人前日说起,伊吾城近来守卫森严,前些日有两个守城兵卒偷偷离岗吃酒,被军里捉住杖杀,待晚间主人归来,郎君和主人谋划后再行吧。”
春天抬眼看了眼李渭,李渭点点头:“我等他回来。"
真姬又问:“郎君家中一切可好?奴往昔听闻李娘子一直病中,不知近些年可好了些?”
李渭苦笑:“她未熬过今春,二月廿五已病重辞世。。。"
真姬闻言一惊:“郎君节哀。”
真姬察言观色,将此话带过,只捡些日常之事和两人说道。
从玉门之后,春天一路风餐露宿,难得饭菜精细,对案而食,加之真姬殷勤招待,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饭席撤后,李渭带马儿出门去吃草,真姬笑盈盈的指引春天:“奴带女郎歇息。”
她把春天引入自己卧房,铺床抱枕,春天见房间浮动一股馨香,处处洁净素雅,桌上还搁着一柄罗扇,知道这是真姬卧房,连连摆手:“我不能占姐姐卧房。”
“女郎毋须客气,这虽是我的屋子,但我伺奉主人,多半时候睡在主人侧榻,这屋子几近空着。”她抱过春天褡裢,“女郎跟随郎君行路,路途奔波,定然辛苦,我去烧水,伺奉女郎沐浴。”
春天拗不过真姬,见她果真提水进来,倒入一方素屏后的浴桶,殷勤要替自己更衣沐浴,颇有些不好意思,被真姬脱下外裳后啼笑皆非,捂着胸口道:“姐姐,我自己来即可。”
真姬见她双颊微红,知她羞涩,将素屏掩住,笑道:“那奴守在外头,若女郎有事,唤奴一声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