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顺从的咽下几口清水,只觉喉间涩痛渐减,终有力气将眼睁开,见李渭将肉干递到自己唇边,将嘴抿紧。
他温声道:“吃点东西。”
春天摇摇头,将头缩进毡毯,含含糊糊:“我不饿。”
李渭皱眉,效仿之前喂药的法子,指尖一掰,径直将她唇舌撬开,手指探入她口内,她柔软的粉舌微微挣扎,温热热,滑腻腻,推搡着他侵入的手指,却被他强硬的指节抵在唇壁,呜呜两声,毫不留情的将肉干塞入她嘴中。
她嘴里含着微咸肉干,皱起秀眉,颇不情愿的睁眼看他,那一双烧的发红的猫儿眼满布红丝,偏偏蓄着一池水光盈盈,久不落睫,迷蒙又生气的看着他。
他见她鼓着腮,要吐不吐的模样,威胁她:“你若不听话,明日我带你回甘州城,送你去长安。”
她终是闭上眼,动动唇,慢吞吞的嚼着肉干。
李渭如此喂了四五次,见她实在不愿再吃,停住手,让她闭目休憩。
李渭进了木屋,环视四周,凭着记忆,在那被杂草淹没的石榻一角一摸,果然摸到一个已然腐烂的布袋,是当年他走时,遗留在这木屋的用具。
不过是半支蛇烛,几两碎银,一件带血的面衣。
李渭有一瞬的怔忡,当年他闯突厥王墓,一路负伤逃至此处,他也未曾想到,人生的机遇,竟然如此的奇妙。
那蛇烛烧了半截,经年下来尤且完好如初,色泽斑斓,这是产自极北之地的一种油蛇,身长寸许,晒干后遇火则燃,燃有奇香,可驱散沙碛毒蝎虫蚁之类。
李渭将木屋杂草除尽,点燃蛇烛驱散虫蚁,在石榻上铺了毡毯,将春天抱入屋内————她身上热度稍减,已然昏昏睡去。
”我去给你找些草药、吃食。“他俯低身体,附在她耳边轻声说,“别怕,我很快就回来。”
在这木屋几里之外,有一方地泉涌出,泉水孱细,却汩汩滋润了附近一片丰厚绿草,有兔鸠之类的小禽兽在此落窝。
春天被人唤醒,只觉眼前昏黑,她被横抱而起,迷糊间揪住了他衣裳领口,屋外天色已黑,燃起了篝火,有肉类被火炙烤独有的香气。
李渭端来一碗浑绿的草汁,抵在她唇边,春天被那股子苦透心肺的气味一冲,倒有了几分精神,有气无力的绽放一个笑容:“大爷,有不苦的药吗?”
“是红麻和甘草,可退高热。”他安慰她,“只是闻着有些苦涩,尝起来还有一丝甘甜,你试试。”
她一鼓作气,将草汁一口气喝完,只觉舌头发麻,苦的连话也说不出来,瞪眼看着李渭。
他见她一口饮尽,心头稍宽慰:“良药苦口。”
喝过苦药,她坐在火边歇歇,觉得精神稍好了些,只是神思不济,困顿异常。
他又端过一盅飘着碎碎青叶的热汤,她警惕的看着他,李渭无奈笑道:“这是甜汤,不苦的。”
她清澈目光注视他,慢慢端起碗:“我信大爷说的话。”
汤果然甜,也不知煮的是什么草叶,在嘴中百嚼不烂,她低着头,一口口啜吸着热汤。
火上烤着野兔,李渭撕下嫩肉,匕首切成小块,撒上盐,托在青叶上一并递给她:“吃点东西。”
肚腹有热汤垫底,熨帖了空荡荡软绵绵的身体,篝火一烘,不知是药气还是热汤,春天只觉身上密密匝匝出了一身汗,接过香咸兔肉,小口小口吃起来。
这两日几未进食,她吃的极快,那一小捧兔肉已然见底,李渭见她吃的风卷残云,姿势却文雅秀气,很是赏心悦目。
春天吃了个半饱,李渭怕她体虚克化不动,不肯再给她肉吃,烧了一碗肉汤给她饱腹。
她舔舔指尖的粗盐粒,见他眼底带笑,隔着篝火注视她,而后探手在她额头贴贴,只是有些微热,暂且放下心来。
夜里春天睡在木屋之内,李渭守着门外篝火。
木屋是红柳木做胚,只有扇歪歪扭扭一碰即碎的木门,这些年木屋四壁土泥已然剥落,四处漏风,可窥见外的天光和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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