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那是来年的三月,跃关山而下,季明德马不停蹄,溯官道而上,过洛门镇,在文峰调拨马头,连着一日一夜,想要在死之前驰回宝如和季棠的身边。
“娘,什么人没有头啊?”苜荮田里正在捉蝴蝶的孩子忽而停下脚步,问那正在拿个小铲剜苜荮的妇人。
春风不渡的临洮府,苜荮才生了嫩芽。一冬不曾见过青意的妇人要弄点苜荮尝鲜,头也不抬:“什么人没有头,死人没有头。”
季明德伸手摸了把脖子,果真没有头。他昼夜星驰,奔回了临洮府,却没有把自己的头带回来。
扑通一声,无头的尸体跌落在那新土未干的坟上。
黄土包裹着蜷身的宝如,她怀里圈着盛着季棠尸骨的陶瓮。无头的季明德蜷身,圈上那颗黄土未干的新坟。
虽她厌弃,愤恨,不肯要他。他依旧执著的回到她身边,最终死在她的坟头上。
再睁开眼睛,他又回到了与她拜堂前的那个夜晚。这一回,季明德打算以季白祭刃,从秦州杀起,叫曾经一人一捧土,逼宝如入坟墓的那些恶人们,给他永远都不会再回来的女儿季棠,陪葬。
他松开她的唇。过了许久,忽而说道:“永远都不许再提合离,咱们是夫妻,永远都是。也不许再那样亲昵的叫方衡,他是老几,凭什么你要叫他哥哥?”
不止方衡,还有王朝宣,她见了面也是叫哥哥。还有李少源,她也要称一声少源哥哥。
季明德不知道宝如在长安生活的那十四年中,究竟有多少哥哥。他觉得等将来到了长安,考场见面全是宝如的哥哥,自己得被活活气死。
宝如忍着他毒蛇般的挑衅,连连应道:“好,好,我全答应你!你快放我起来,好不好?”
就在宝如以为今夜必定躲不过时,他忽而起身,转身出了屋子:“你在这儿睡,我去正房睡吧。”
宝如咬牙躺了片刻,一会儿觉得季明德是个好人,君子的不能再君子,转念一想,他连亲爹都敢杀,又觉得他心机深沉手段毒辣,实在是个恶人。
如此躺了许久,眼看将要睡着,忽而梁声一阵齿啃之声,至少三只老鼠同时出动,从梁上窜到了桌子上,相互吱吱乱叫着,小爪儿蹦蹦跃跃,也不知道在啃什么。
宝如哎哟一声,一把拉开门便往正房奔去。
她一把推门不开,冷静下来又觉得季明德比老鼠更可怕,转身欲折回耳房,便听屋子里季明德嘶声哑气问道:“为何不睡?”
宝如道:“老鼠!”
第22章姨娘
过了许久季明德才打开门。他只穿件裤子月光洒在他光滑的皮肤上暗影一棱棱那是起浮鼓胀的肌肉。
他一直在急促的呼吸胸膛起伏隔着门槛愣了片刻忽而伸手一把将宝如捞起,转手却是轻轻放到正房炕上。抽过自己脱在炕沿上的衣服,糙砾砾满是砂茧的手在她软嫩嫩的颊侧略抚了抚。
最终季明德去睡耳房,将正房留给宝如睡了。
杨氏与瓦儿娘两个聊了一夜,聊季丁与瓦儿爹年青时候的事情。她们与丈夫一起生活的日子也不过一年多然后季丁与瓦儿爹,还有季白几个就一路西上贩药材去了。
但那一年多却是她们身为女人一生中仿佛花开般最幸福也最灿烂的一段儿。季丁相貌生的比季白还好人又温柔诚实,说起来杨氏就要哭。
瓦儿爹更加老实可靠疼妻子疼到了骨子里,成亲一年多夜夜给瓦儿娘洗脚。
俩个妇人说到最后聊高兴了杨氏自己的孙子还没影子了,却已经答应等将来宝如多生几个,就将其中一个记到瓦儿名下,替瓦儿传宗接代。
早晨,杨氏夹着鞋面兴冲冲回家,迎门便见儿子眉头微皱,抱着几本书,显然是要去书院了。
“宝如还未起来?”
宝如连忙推开窗子,笑道:“娘,我早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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