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在,双侯府竞争以平衡朝堂军权,可以一高一低,但绝不能一家独大,如今晋阳败了,以君上的习性,怕是要忧心我们了。”老侯爷面无表情,转着大拇指上的扳指,那阴挚的面容颇有些吓人。
倒是侯爷景霄风轻云淡得多:“君上是何许人,又不是知道一日两日了,早该料到有今天,他怒那薛绍借着我们的权让他投鼠忌器,虽忍一时,但不会忍一世,所以对太子跟皇后不冷不热,以此来表达他的怒意,但一旦他需要我们,态度又会缓和。”
需要他们什么呢?
之前有烨国攻,又有内饥荒,朝堂不能动。
“如今尘埃落定,他便是想清算了?有这般便宜的事儿?”老侯爷眉头微锁。
“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单看他怎么做的便是了,薛绍是隐患,除了就是了,切断脉络,让他点到即止。但他要用许青珂,那就让他用不了。”
“已经出了一个廷狱了,不能再多一个许青珂。”
老侯爷看着景霄,“你有主意了?”
景霄看向窗外,“有一个有趣的想法——廷狱为什么一定要容下许青珂呢?后起之秀崛起如斯,一山不容二虎,原来的大老虎也该是动动牙齿了。”
老侯爷颔首,两人有片刻的沉默,最后似乎是老侯爷阴沉沉来了一句:“当年的归宁侯就是前车之鉴,但也是后事之师。”
景霄并不语,只是走出门的时候,站在门外静默等待的景修看到这位深沉不可测的叔叔那冰冷无情的眼,仿佛千年寒潭不见底。
景霄顿了足,看向景修,“跟她接触过了?”声音有些轻柔沙哑。
景修低头恭敬:“巍然不动,深不见底,无法靠近。”
景霄漫不经心,指尖捻断了旁边盛开的一朵花儿,连同枝干在指尖把玩。
“那只能说她对你没兴趣而已。”
他走了,踱步离开。
但景修听到他的话。
“半月后,兽原秋狝。”
薛绍的家很干净,他的书房也很干净,太干净了,被清理过了。
“速度可真快,像是那般人物能出手的模样。”
许青珂怎会不知那枫阳军侯是何等的人物,神出鬼没,甚至连朝会也很少出现,他就像是一个影子,不参与战争,却掌握蜀国将近一半的军权,也像一个鬼魅,不管是言士郎,晋阳侯府还是太子皇后后面总有他阴冷而强大的力量。
这样的人物,就像是蜀国地下的王。
从言士朗案子延伸出来的支线似乎已经止步于此了,但许青珂将薛绍底子一干二净的事儿简约说了一遍,再作揖,颇有惭愧。
“微臣惭愧,似是冤枉了薛大人,他家中并无半点痕迹,看起来像是徐世德家中制造伪证冤枉了他。”
蜀王看着呈递上来的许多调查卷宗,垂着眼,眼底汹涌澎湃,直到片刻后才淡淡道:“有徐世德的证据也够了,只怪他平日手脚太干净,也怪不得你,不过御史台职权受限,有些事情他是做不了的,总有些人帮他,那就查个彻底好了。”
顿了下,他的手按住了旁边的王印。
“有些人,寡人现在动不了,其余的,还是能动的。”
于是风声鹤唳,几日之内朝堂连番下了七八个官位不等的实权官员,似是将通州的贪污案燎原之火烧到了邯炀,但很多人都知道,这恐怕是君上要对这个案件做一个结尾了。
一个血腥而震撼的结尾。
九家,连同薛徐两家一起满门抄斩的那一天,刑场之外观刑的老百姓一片肃穆,还有惶惶不安,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了,为什么一下子死了这么多狗官,本是高兴的,可又觉得这些权势大于天的大官们都如死狗一样被砍了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变的?
王权吗?有许多人看下蜀宫方向,有人下意识跪下,高呼蜀王万岁。
于是许多人一起跪下了。
行刑那一天,作为近期最让朝野内外恐惧的许探花是不主掌的,有人说这是因为探花郎仙人之姿,不能观那血腥之状。
但没什么人知道探花郎当时坐在一辆马车上,那马车悠哉游哉得过了刑场,马车内的人掀起帘子看了一眼那刀起人头落的数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