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红纸上显出一个人名,底下便有人抢着看了要去报喜。谁若是跑得快,头一个赶到中举人的面前,便能得一个红封,讨个喜气,再也能得一笔横财。
随着欢呼声不断响起,还没公布的名次越来越高,只余剩下十人了。
底下差役的动作越发缓慢,给足了一旁众人去争抢报信的时间。
张松年眼见着有人奔上二楼,跑去了别桌,有些坐不太住,连着喝了两三口茶,还觉得心里发慌,便同金堂道:“这样一个个的报信,委实太磨人了些。”
金堂也是头回来守着放榜,也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插曲,但见张松年嘴里说着不急,姿态神情却都静不下来,不由安慰道:“便是再磨人,也只能挨个等,总归你名次好,须得等到最后几个才成。”
张松年听了,神色稍松,他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拉回来,才发现金堂坐在对面,神色淡淡,似乎周遭喧闹都不能入心。
“虽说是信咱们必能得中,可我心里还是急的发慌,”张松年折扇稍稍开了一点,抵在唇边同金堂说话,“你倒是一点也不急。”
“谁说我不急了,”金堂轻声道,“我姐夫说了,要是名次不好,他就亲自来接我进京,你说我急不急?”
“可他不是在京城?”张松年看金堂的目光渐渐染上几分同情,“我看你便是回了京城,也不能自个儿住的,说不得连出来玩,都得殿下准许才行。”
“你能不能说点好的,”金堂不由得白了他一眼,“除了读书以外,我姐夫可不管我交际。”
“一时失言,一时失言,”张松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伸手给金堂的酒杯里添了茶。
“光这点子茶水可不成,”金堂朝他挤挤眼睛道,“等回京了,第一楼里你做东!”
听见第一楼这几个字,张松年面上显出几分肉疼,没好气道:“你这个大财主,竟也要我掏钱?”
“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何况我还有攒着用呢,”金堂靠在桌边道,“你就说成不成吧。”
“成成成,哪儿能不成啊,就算把我这些年的月例银子都赔进去也得请这一顿,”张松年说完,清了清嗓子,又道,“你到时候点菜可悠着点,从现在到进京顶多三个月,我这三个月的份例,可经不起第一楼的大花销。”
“不怕,”金堂道,“三个月我还未必能进京呢,指不定到明年了,小半年的月例,够咱们吃香的喝辣的了。”
“谢金堂就是谢金堂,我爹在户部都没你算得精,”张松年对自个儿答应的事倒也从不后悔,心疼过一阵也就算了,此时又凑到金堂面前道,“你还真准备给自己建座金堂啊?”
金堂瞅他一眼,也没说得太绝对,只道:“我这叫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就算没兵马,那粮草也不能少。”
“还粮草兵马呢,赶明儿就给你截了,”张松年把扇子往桌上一搁,准备再给自己倒一碗茶,就见自家小厮跑上二楼,直奔自己而来。
他手上一松,茶壶落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少爷,少爷您中了,得了第四!”
这话一出,首先反应过来的是邻近的几桌学子,紧接着就是孙尧领了人过来道喜。
张松年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上的傻笑金堂都不忍去看。
好容易周围人都散开了,张松年才压低了声音同金堂道:“我竟得了第四!祖宗保佑,这回进京我不必被我爹骂了。”
金堂听见他声音里压抑不住的兴奋,忍不住道:“你爹知道你这么在外头败坏他名声吗?”
张松年面上神色一僵,赶忙转移话题,往窗外看了一眼,道:“怎么还没见玉书两个回来。”
“说明我名次比你还考前呗,”金堂随口回了这么一句,心里也有些紧张起来。
他对自己的答卷十分自信,紧张的自然不是能否取中。张松年这边贺喜的人散开后,第三名也出来了,不是金堂。
张松年此刻也后知后觉的道:“只剩两个了。”
第二名的名次揭开,不是金堂。
金堂见对面张松年呼吸一窒,紧紧地盯着窗外,不由道:“明明是我名次还没出,你紧张什么。”
“我才不紧张,”张松年下意识回了一句,视线仍紧紧盯着底下放榜处。
“倒叫我也觉得紧张得不行,”金堂才说了这么一句,就见对面张松年突然站了起来。
“玉书两个,我看见他们往回跑了,”张松年忍不住直接走到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