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诺诺道:“那小娘就在这儿,瞧得清楚呢,我们这儿新来的青壮把村子都围起来了,她跑不了。”
竟都追到这儿来了……
她知道被抓走之后必死无疑,没等到他们走至门前,便从后门逃了出去,一路跑到后山上,不巧遇见一个正在挖菜根的流民孩子,那孩子白日里还在和她玩儿,见她跑过来,连忙抓住她的手。
“大姐姐,你要去哪儿?”
“我……有人要抓我,我得先走了。”
“那你走了,不是再也没有人教我们读书认字了?”
“抱歉,我得走了,以后有缘再见。”
孩子没松手,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说道:“大姐姐,你帮我找找我娘给我的荷包,我不知道掉哪儿了。”
她虽急,但也觉得对不住这些孩子,岂料刚一低头,脑后就被重重一击,昏倒前,她看见身后的孩子表情狰狞,正举着一块沾血的石头……
——乱世无良善,人心多诡谲。
这是叶辞经常挂在口边的一句话,她再睁眼时,的确如她所想的是落入别人掌控了,这个人,是叶辞。
他那一夜回来找她,天亮时,村中除了她与睡在房中的妇人孩子,再也没有一个活口。
他洗掉了她所有的对世间仁善的期待,留下一条赖他为生的命。
“你为我杀了多少人?我会帮你杀回来。”
“那么多人,一一还我,你要还到何时去?”
“那你要我怎么还?”
“那……就做我三年影奴吧。原先的名字不要了,你从我的名,叫阿瓷,瓷器的瓷。”
“为什么?”
“因为你看着像个精致又无用的花瓶,捏碎了却能把人扎出血,我喜欢看你扎手的模样。”
……
回忆得出神,直到手中梳着长发的玉梳落地,阿瓷才回过神来。
身后的人俯身将梳子拾起,接过她手中半绺长发细细梳开,温声道:“……你昨夜犯了梦魇,是不是又想起了旧事?”
他浅浅而谈时,和她之间与寻常的夫妻并无区别。阿瓷见他神思平和,问道:“我闹着你了?”
“哄了你有一会儿才睡下,是什么梦?”
素心钗挽了三挽,镜中人一头青丝盘起,阿瓷看了一会儿,拿过他手里的梳子,将搭在肩侧的乌发也盘了上去,宛如一个新妇一般。
“不是什么噩梦……只不过梦见我娘当年病逝时的模样,算算离乡也有三年了,我想回家看看。”
叶辞看着她镜中一张模糊的面容,问道:“那地方并没有给你留下什么好的回忆,何必再去。”
“此回不同以往,我是回去祭拜。还有……想在娘墓前说一说,我所托有人,请她泉下有知可安心。”
叶辞伸手碰了碰她的脸侧,略略触见一丝薄红温热,眉目间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躁动顿时隐去,俯身道:“昨天的话是我说的过了,我陪你回去。”
阿瓷顺势仰首枕在他肩侧道:“我要去的地方不远,自己去就是了,你不是和门中之人有大事要约谈吗?”
“小事罢了,延后亦可,什么时候?”
阿瓷掰着手指数了数,道:“八月十七,正好过个中秋,按今载的历法,宜祭祖,宜……”
“还宜嫁娶。”怀里的人一僵,叶辞轻声问道,“你昨天莫不是说笑的?”
阿瓷低头道:“……门中早有流言,我还当你不愿我缠着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