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肉间行针走线,拆了三四个不知痛的毒人,好不容易拼好了五脏六腑,待一碗似毒似药的东西灌下,夙沙无殃醒来时,便看见眼中一片黑白。
“以你的求生之想,给你三天活头了结心愿,应该足够了吧。”
收了手上细刃刀,王师命坐在一侧,面上的神色说不清是嘲弄还是怜悯:“如何?你活了这么多年,手上炼出无数毒人,现在轮到自己了,作何想?”
心口处的刀伤处已感受不到痛觉,夙沙无殃躺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撑起身子,活动了一下五指,面上无恨无怒,只淡淡道:“你针脚太烂。”
王师命笑了一声,道:“你放心,那朵扎手的岭花蛰的不止你一个,叶扶摇中了你的毒,想来也好不到哪儿去。”
“哦,我就说我易门中人何时有了良心,原来是特地盼着我去要他的命。”
王师命道:“我可没说过这般丧心病狂之言。”
夙沙无殃冷笑一声,起身道:“你志不在夺江山,从始至终不过受制于叶扶摇,无论是鬼夷还是发动北侵都是不得不为之罢了,一旦叶扶摇死了,你便自由了。”
“交情也有十数年了,怎不说我延你的命是出于同门之谊?”
“有三成?”
“不,一成。”
夙沙无殃踏出门去,讽刺道:“那我该多谢你了。”
“你要去何处?”
“修罗寺。”
修罗寺,昔日东楚朝廷关押叶扶摇的地方……
……
京城里久违地又开始了一冬的动荡,四处皆是抄检的军士,连同过路的幼童,都在唱着血淋淋的歌谣——
“紫绶章,黄金袍;皮下骨,知是谁。昨日御林客,今朝阶下囚!”
临街的小儿唱未过三巡,便让家里的大人一把提起带回屋里,唯恐街上过往的军士听见。
种种鹤呖风声,映在对街茶坊楼上人眼里,化作一片阴沉之色。
“宗主,由着招阴师动手,你可满意了?”
叶扶摇身侧灰衣人已跟了他多年,当年千辛万苦将他从修罗寺带出,布置多年眼见大计将成,却见他一伤至此,不免气恼。
招阴师的毒常人难忍,叶扶摇却依旧似那副闲散模样,好似感不到心口那股噬心之痛一般,闻言淡淡道:“你可是在怨我没下杀手?”
“若趁那妇人羽翼未满时除去,今日怎会令东楚大局失控至此!宗主若下不了手,让我来杀她以荡清局面!”
叶扶摇微微抬眼,道:“好啊。”
他答应得痛快,倒是让那灰衣人一愣:“当真?”
“她每每心思沉重时,必去拜祭谢端,你去谢府外伏杀之,也许会得手。”
灰衣人道:“也许?”
他不敢小看叶扶摇口中的“也许”二字,追问道:“也许是能杀或不能杀?”
“能杀是能杀,可我看你不一定杀得了。”
灰衣人咬牙,道:“我愿一试!”
叶扶摇做了个请的手势,后者便拂袖离去。几乎是同时,茶楼下有一个老僧徐徐踏上楼中,道——
“多年过去,叶施主还未悟透,身边之人,都是让施主这般一一逼离的。”
叶扶摇眼底的神色一冷,继而笑里带杀,那双淡色的眼睛似乎不由自主地染上一丝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