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日落西山时,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自宫城方向,一路驶去了东沧侯府。
自登基后,殷函便在没有出过宫,以前她总想着从宫里逃出来解闷,现在却发现宫外的景色对她而言,再也没有了从前那种美妙的吸引力。
茶摊边谈天说地的过客,背着孩子的妇人,沿街叫卖炊饼的饼郎,百姓们的脸上虽有为生计奔波的疲累,却也能看得出来日子过得安宁平静。
……她不如父皇有纵横之志,只愿在她治下,人间再无战火纷飞。
“陛下,到了。”
侍卫们分列至正门两侧,递上拜帖不到片刻,侯府正门便打开来,侯府的总管领着家仆跪拜在地。
“草民拜见陛下。”
殷函打扮得像是个平常的富家姑娘一般,让管家起身:“不必多礼,陆侯身子如何了?”
“回陛下,刚请了神医顾老来,正要为侯爷诊治。”
“顾老?哪个顾老?”
“回陛下,顾老是老侯爷的军医,在军中活人无数,后来老侯爷告老了,便一直留在府中为侯爷看诊。去载老侯爷仙归,顾老又去了宫中为太上皇疗毒,见太上皇所中之毒奇异,便回乡研习了,也是今日刚回来。”
殷函一听是为她父皇解毒的神医,道:“那我就放心了,你去忙吧,我自己去找陆侯。”
管家连连点头,殷函提起裙摆快步走入了后院,拐过一处廊角时,一个没刹住,一头撞在老人家的拐杖上,脑门当即便红了。
“哎呀!”
脑门一痛,殷函捂着头蹲在了地上吸着气。
被撞的老人家倒是没怎么动,看见是个有些眼熟的小姑娘,训道:“谁家的小娃儿,莽莽撞撞的,手拿开,给爷爷看看。”
殷函险些疼出了眼泪,抽着鼻子只见那老人家从拐杖上挂着的小瓷瓶里倒出一点药油,在她脑门上按揉了两下,一阵麻麻的清凉感过后便不痛了。
……果然是神医啊。
殷函站起来朝顾老微微一礼,道:“多谢老爷爷,爷爷是为陆侯来看诊的吗?”
看小姑娘还算有礼貌,顾老满意地点点头,道:“已经看过了,你是她熟人?”
“我是陆侯的学生,听说她中毒了,想来看看她,不知脉象如何了?”
谈到这个,顾老捋了捋胡须,道:“确然是有潜毒在身,但三五年应是不妨事的,日后按老夫的方子慢慢解,总会解开的。现在脉象强健得很,像个西秦人。”
顾老在边军从医有二十年之久,西秦人与东楚人脉象的不同,寻常大夫把不出来,他却是能分辨出来的。
殷函微怔,片刻后反应过来陆栖鸾的生母是西秦人的传闻,心下一沉,道:“老爷爷,这话对我说便罢了,莫要与他人说。”
“哦?为什么?”
“陆侯乃是我东楚的柱石,今上离不开她,更不想让那些传闻把她逼走。”
顾老叹了口气,道:“老夫自然不会多嘴,只是她一个人在这府中无家人为伴,一年两年还好,天长地久的,谁知人心不会变呢。”
言罢,顾老便离开了。
“……”
重重心思掩在眼底,殷函踏入陆栖鸾的房门时,再无来时般轻快。
“陆师,身子可好了?”
薄纱帐后,有人起身,撩开拌面纱帘,露出那张熟悉的面孔时,殷函稍稍安下心,正要去与她坐在一处时,却见她起身,行礼道——
“陛下竟亲临寒舍,臣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