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御史被拖出门去,百官皆噤声不敢言,皇帝淡淡道:“今日算是领教谢卿的口舌之功了,还有谁,一并说了吧。”
一片寂然中,左相苍老的声音响起:“女太师之事先放后谈,老臣便接着说下一件事吧。”
自己的人被拖走,连眼皮都没有动……
百官各有心思,左相却依然八风不动。
“门下侍中秦越通敌一案,其账簿被查出有伪造之嫌,遂州主簿言那名单乃新墨做旧,实是有人刻意构陷……还请陛下圣裁。”
“谁人构陷?”
“说来也巧,那伪造账簿经手之人,正是谢相府邸直属长史,周严。”
谢端笑笑不说话,皇帝便道:“宋相过虑了,此事朕已交由枭卫查验,只待等个结果——”
话未尽,外面一侍卫抵了密折来,由太监传至皇帝面前。
皇帝一目十行地阅罢,道:“宣进来吧。”
陆学廉在下面忽然听得一颤,不由自主地朝身后的大殿门口望去,只见一双暗纹锦靴踏入大殿,步伐稳而坚,进殿数步,上前委身而跪。
“臣枭卫陆栖鸾,为秦越之案,请百官听审,陛下圣裁。”
……他为官半生,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竟然与年少的女儿同殿为臣。
第85章凡生
“老陆,你女儿怎么瞧着……和上回见不一样?莫非真是女大十八变?”
陆学廉没说话,只是一脸忧色地望着女儿,片刻后,深深叹了一声。
……旁人家的女儿,可变不成她这样。
而御阶上的皇帝,将阶下官员百态一一收在眼底,不由兴味起来。
“陆卿,适才朝堂上可是为你好生争吵了一番,你可知?”
余光瞥见铜鹤上映出的疏朗身影,陆栖鸾垂眸道:“臣彻查秦越一案,不闻他视,尚不知朝中风雨几度。”
“谢相可是为了力荐你为太子少师,与熊御史好生斗了番嘴,你可知晓?”
陆栖鸾沉声道:“谢相抬爱了。”
她这话一出,左相那边的官员面色转晴,还以为陆栖鸾这是知难而退识得大体时,皇帝又问道:“你的意思是,太子少师之职——”
陆栖鸾道:“若陛下愿与臣如此重任,臣自认会比谢相昔年做得更好。”
“……”
那些本来准备接腔的人都噎住了,谁都知道,谢端曾为太子少师,但任不过半年便归隐了,饶是如此,在天下文人心中仍是执牛耳者,不是能被轻易拿来比较的。
她这是……两边都怼?她就不怕被夹死吗?
皇帝微微倾身,道:“口气不小,有几分前代风采,这样吧,看在你功勋卓著的份上,若秦越此案你办得好,前功后绩合起来,倒也有做太子少师的资本。不过,宋相言秦越一案乃是有人栽赃污蔑,刚好说的便是谢相门庭有毁,你是如何看的?”
下面的官员们没有急着抢话相阻止,反倒有些可怜起陆栖鸾来。
所谓帝术,便是偏好把人放在火上烤。谢端推举陆栖鸾在前,显然对后者有提携之恩,现在秦越一案被查出疑似谢端指使构陷,那么事情便复杂了。
若陆栖鸾直言此时与谢相有关,那就是得了推举却反口咬之的寡义之徒;反之如果包庇真凶,怕是又失去了御口亲封的女太师……何况,皇帝未必不知个中内情。
“陆卿,你可要斟酌言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