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娇不避不闪地对上他的目光,冷笑道:“该赔我的就得赔我,里正叔在这儿呢,若不然我说出来请里正叔给评个公道?你别想说春兰待会儿就嫁了,她昨晚上可没嫁,我还挺想去问问最开始闹的那一出到底是咋回事呢!”
老太太有些诧异地看了阮玉娇一眼,但连脸色都没变一下,分明是不想管。
最开始闹的是哪一出?自然就是八两银子骗阮玉娇的事儿!昨晚上阮玉娇着急回屋看衣裳,没跟他们掰扯,但他们谁不清楚最开始那是家里人勾结了李家要卖掉她呢!这会儿她当着里正的面这样暗示,分明就是趁机要钱!
阮金多和刘氏气得要命,刘氏刚想说什么,却被阮金多给拽住了。他可不傻,瞧里正那紧皱的眉头就知道,这事儿一旦说出来,他们肯定没好果子吃。卖孩子的人家不是没有,顶多被人看不上眼说道几句,可偷偷摸摸骗着卖人还是卖到那种进去就出不来的穷山沟,这还真是从没发生过的,这是不光彩的!
家里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儿,偷钱、偷跑、骗婚、昧银子,甚至还牵扯到阮香兰谋害姐妹的糟心事,哪一件是能让外人知道的?要是传了出去,他们还在不在村里做人了?就是张家知道阮香兰干过这种事也不会善罢甘休啊,没准又得退婚,丢了秀才女婿,那才真的得不偿失呢!
阮金多死死压抑着怒火,瞪着阮玉娇咬牙道:“你说赔多少?你不要得寸进尺,不识好歹!”
阮玉娇仗着身上有二百两的债,有恃无恐地道:“我也不多要,只要人家那边说的那个数——五两。这是我亲耳听见的,这五两可算得上是靠阮春兰得的了吧?既然要她赔,自然是只要跟她有关的这五两了,其余的我不要,你们考虑吧。”
刘氏脱口道:“啥五两?总共也就四两!”
阮玉娇愣了下,嗤笑道:“那我可不管,那是你们没商量好吧,你确定还要继续说下去吗?我是不在乎,反正这五两必须赔我,这是我该得的!”
“你!你个死丫头!早知道你这么不孝顺,当初在你生下来的时候我就该掐死你!”阮金多额上青筋直冒,瞪着阮玉娇的目光也格外凶狠。
可阮玉娇半点都不怕,有老太太在,谁也不能说她不孝,而今日,她就要过继成庄家的孙女了,阮金多更没资格说她。她今日占了绝对的优势,让他们害怕赔钱、害怕被牵连、害怕被揭破丑事坏了名声,所以他们束手束脚,而她只管随意提条件,不怕他们不答应。
阮金多和刘氏欲言又止了老半天,看得出当真气得不轻。这就让里正好奇起来了,出声问道:“到底是咋回事?我听着咋还有害人的事儿呢?”
阮金多心里一个咯噔,急忙道:“里正您听错了,都是一家子,哪有啥害人的事儿!就是她们姐妹吵了几句,没啥。娇娇说要五两,那……就给她五两!”说出这句话让阮金多感觉如同割肉一般,咬牙切齿地说,“还请里正给做个见证,从今以后,阮玉娇同我阮家再没半点关系!更不是我的女儿!她以后就是庄老太太的孙女,不管出啥事儿都跟我没关系!”
阮玉娇淡淡地道:“你放心,只要你把银子赔给我,分家、过继,按了手印,往后我再见你就只当不认识,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里正皱皱眉,总觉得阮玉娇这姑娘太过冷情了,咋说阮金多也是她爹,怎么就当不认识了?结果还没等他训斥,就听刘氏迫不及待地叫好,“这可是你说的,将来别自打嘴巴再凑上来认亲,你跟我们家没关系!”
里正看着阮金多,却见他对刘氏的说法很是赞同,半点没觉得不对。而老太太也只是面露不悦,没有多说什么,当真有些莫名其妙。他不知阮家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对于家中的闹剧,他们都遮遮掩掩不肯说清楚。里正也没兴趣细问,看他们把这事儿解决了,又问房子到底谁买。
大房有刚分到的五两,卖阮春兰得的四两,还有一些零零碎碎平时偷偷攒的私房钱,加起来一共就十两。如今要赔给阮玉娇五两,那就只剩下五两了。他们犹豫半天,始终下不定决心。
这时阮金来突然拿出五两半的银子来,“这房子我们买了!大哥,我家儿子多,真的住不下,你就别跟我争了!”
阮金多瞪起眼睛,可他这个弟弟从来都不听他的,他再怎么瞪都没有用。他满打满算才能拿出五两,人家直接拿了五两半,他再要抢就只能去跟人借了,但他之后不但手头没钱,还要欠着别人的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挣回来,他有点不愿意。他跟刘氏商量了半天,觉得阮春兰、阮香兰两姐妹嫁了之后,那个空出来的西厢就给小壮住,然后手里留着五两银子,再攒点等到小壮大了也可以在院子里另起个新房间,咋也比这个好。
几人商量一通,最后老太太的房间还是归二房了。二房两口子眉开眼笑,虽然买完房手头就剩一两银子了,但老太太的房间是他们院子里最好的一间,五两半不亏,他们两口子带着小柱搬进去,把原来的俩屋子给大柱、二柱一人一个,将来至少俩儿子娶媳妇不用愁了,等小柱长大那么多年,肯定又能攒到钱的,他们如今就感觉像是这院子的主人了一般,把大房整个给压了一头呢!
老太太看着大房的愁、二房的喜,心里却有些自嘲。她到底还是给他们便宜了一点,可他们呢?不管是悲是喜,都是在惦记自己的事儿,没一个人问她搬去庄婆婆那个漏雨的屋子要怎么住,更没人关心这院里没了她的房间,将来她回来养老住哪儿。大概,他们从来就没想过让她回来吧,反正娇娇一直说要给她养老,她跟着娇娇分出去,他们就真的不准备管她了。她真是生了两个孽障啊!
为着眼不见为净,老太太里面招呼大家把银子全算清楚了,各自收好。接着就请里正帮忙该写得写,该按手印的按手印,该拜祭祖先的拜祭祖先,总之折腾一通累得够呛,这家是彻底分完了!从此以后,阮家十二口人分成了三家,其中阮玉娇过继出去带着老太太走,就再也不是阮家的人了。
阮玉娇没有改姓,因为她的名字是她娘取的,说希望她软软娇娇做个讨喜的姑娘,一辈子不吃苦。不管她娘对她有多少慈母之心,这名字她还是为了她娘保留了下来。庄婆婆是不在乎这些的,甚至让阮玉娇叫她“庄奶奶”,用以和阮老太太区分。反正阮玉娇已经过继成了庄家的人,口头形式上的东西,庄婆婆从来都不放在心上。
这些事处理利索了,阮玉娇和阮老太太就开始搬家,小壮抱着阮玉娇的腰就开始撒泼哭闹,“姐姐不许走!谁把姐姐赶走的?我不要姐姐走!我不要!”
小柱看见也跟着哭嚎起来,被陈氏直接抱进屋里去了,连大柱、二柱也被叫了进去。刘氏见状也想效仿,可她刚抱起小壮就被小壮又踢又打,简直就像是仇人一般,气得她七窍生烟!
阮玉娇对着小壮说道:“小壮,以后我就不是你亲姐姐了,但是你还是可以来找娇娇姐姐玩,遇到什么事也可以告诉我,好吗?”
刘氏不乐意地道:“没事儿闲得啊你?我家小壮找你干啥?你个扫把星!”
小壮抓住她的头发用力一扯,刘氏呼痛,急忙将小壮放下。接着小壮就大声道:“姐姐才不是扫把星!姐姐从来没错过,都是你们的错!我要跟姐姐走,你们不要姐姐,我也不要你们!你们太坏了!”
这些天发生的事不仅让家中的大人闹僵了关系,也让家中的孩子们清楚了不少事。比如说爹娘的小心思,姐姐的害人意,许多认知都被颠覆了,而他们心中也开始有了纠结和痛苦,站在爹娘身边就好像也变成了坏人,包括大柱和二柱都有些难过。
阮玉娇又安抚了小壮好一会儿,才说好两人情谊不变,然后彻底搬离了阮家。走出一段路之后,阮玉娇回头看了眼阮家的大门,微微勾起唇角。
从今以后,就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再也没有人能够阻碍她的前行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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