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娇用三天绣好了桌屏,顺利拿到二百文之后,心里很是高兴,在镇上买了米和大骨头回家给庄婆婆补身子。而她手中那件给员外府老夫人做的衣裳也做得很顺利,已经做出雏形开始往上绣花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让她的心情也一直不错。直到有一天吃饭的时候,她发觉气氛有些不对,老太太紧绷着脸,好像在同谁生气一样。
阮玉娇有些担心,忙问道:“奶奶您刚刚去哪儿了?怎么好像被气到了似的?出什么事儿了吗?”
老太太皱了下眉,冷哼一声,“没事,跟人吵了两句,没啥大不了的,吃饭。”
阮玉娇正疑惑,便听刘氏不乐意地道:“娘,这还叫没啥大不了的?八两银子的聘金啊!这么好的亲事您都不同意,您到底想给娇娇找个啥样的婆家?不是我嘴毒,这事儿传出去外人咋想咱们?咋想娇娇?还不得笑话咱们眼睛长到天上去了?”
阮金多也沉着脸道:“娘,这话虽说不中听,但也有点道理吧?人家愿意出八两银子娶娇娇,这是多大的体面?咱这十里八村都没一家出这么高聘礼的,您咋说啥也不答应还说让人家来村里定居?那不成入赘了吗?”
老太太气道:“胡咧咧啥?咋就入赘了?我一没让他住咱家,二没让他往后的孩子姓阮,咋了就扯到入赘了?再说我舍不得娇娇远嫁不行?这跟眼高眼低有啥关系?我就想在咱村里和镇上给娇娇找,这么多小伙子难道一个好的都找不出来?干啥为了多那点聘金就把娇娇嫁外地去?到时候我指不定一两年才能见着娇娇一面,谁知道她会不会受欺负?”
阮玉娇这才明白他们为什么生气,原来那门八两聘金的亲事还没推掉,因着男方一直不放弃,老太太无奈只能提出让男方在村里定居的条件让他们知难而退,却因此惹了李家媳妇不高兴,说了难听的话。她心里对李家和男方都有些不喜,亲事本就是结两家之好,你情我愿的事,哪有女方婉拒了还纠缠不休的?强扭的瓜不甜,难道还想用八两银子把她买回去不成?
阮玉娇给老太太顺了顺气,说道:“奶奶既然跟李婶说清楚了,想来他们往后就不会再来骚扰您了,别气,为这种事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阮金多正没处发火,一听她开口就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哪有你的事儿?是不是你撺掇你奶奶啥了?你一个被退过亲的姑娘能找着这么好的亲事就该烧高香了,还想嫁什么高门大户啊?”
阮玉娇没什么表情地道:“我没想嫁得多好,只想离奶奶近一点,我奶奶养我这么大,你总不能不给我机会孝敬奶奶吧?”
“你奶自有儿孙孝敬,哪用得着你个丫头片子孝敬?再说这事儿有你说话的份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个小孩子懂啥?净在那瞎掺和。”阮金多紧紧皱着眉,瞪着阮玉娇,对她极其不满。其实他这话也是说给老太太听的,他这个一家之主连闺女的亲事都做不了主了?凭啥?
老太太自然是听懂了,她也早看透了这一家人没一个疼阮玉娇的,顿时没了跟他们争辩的念头,冷冷地道:“我不管你们怎么想,总之,娇娇要么嫁到村里,要么嫁到镇上,只能留在我身边,这门亲绝对不行,你们不要想了!要是叫我知道你们打什么歪主意,就算闹到里正那里我也得把这事儿掰扯明白了,我就不信这天底下还没有王法了,不愿意嫁人都不行!”
老太太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看他们那副不甘心的样子就来气,哪还吃得下饭?站起身重重哼了一声直接回房去了。
阮金多刚要继续训阮玉娇,小壮就闹了起来,“干啥呀?爹,你刚才干啥骂姐姐?你要把她嫁到回不了家的地方?我不干!我不干!我要姐姐在家跟我玩!奶奶都不让姐姐嫁,姐姐不许嫁!”
阮玉娇对他笑了一下,“小壮放心,姐姐决不会嫁那么远的,要是远嫁的话我肯定得把奶奶带走才行。”
阮家就在这,老太太哪里是随便带走的?不过小壮却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立马笑着拍起手来,“好啊好啊,姐姐把我和奶奶都带走,姐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要跟着姐姐!爹,你爱把姐姐嫁哪儿就嫁哪儿,我跟姐姐一起去!”
这话让阮金多和刘氏都变了脸色,刘氏没忍住在小壮背上拍了一巴掌,气道:“你个混账到底知不知道你是谁生的?爹娘都能抛下,你咋这么白眼狼呢?!”
小壮冷不丁被打了一下,直接耍赖躺地上嚎了起来,“你凭啥打我?我不要你这样的娘!我就要姐姐,就要跟姐姐走,你再打我,我再也不回来了,你老了我也不养你!”
若是平时听到这样的话,阮玉娇肯定要训他两句再教他道理,但此时看到刘氏被气得脸色铁青的样子,她突然觉得心中畅快。她不能发的火、不能出的气,有人替她出了,还往他们心里扎了几刀,如此甚好!
阮玉娇快速夹了些好菜到碗里,随后端起自己和老太太的饭碗,说道:“奶奶没吃饭,我给她送进去。总之我不同意这门亲事,谁愿意嫁谁嫁。”
她这态度无疑是火上浇油,把阮金多气得七窍生烟,但她已经脚步飞快地进了老太太屋里,阮金多想发火都发不出来,立马对刘氏骂道:“还不赶快把儿子抱起来哄哄?你咋当娘的?把儿子打坏了我叫你好看!”
小壮才不让刘氏抱,他一直都讨厌刘氏拘着他,跟阮玉娇学了一些道理之后就越发讨厌她了。小壮直接绕过刘氏冲到阮金多身边,斩钉截铁地说:“爹!你记得给姐姐说亲的时候说清楚,嫁别的地方必须带我这个弟弟,不同意不行,我不要跟姐姐分开!”
小柱懵懵懂懂地,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也跟着喊道:“要姐姐!要姐姐!不跟姐姐分开!”
陈氏好笑地给小儿子擦了擦嘴,点点他的鼻尖道:“他们说笑话呢,快吃饭,你姐姐都去吃饭了。”
“哦,吃饭!娘也吃饭!”小柱比较好骗,还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当即听话地吃起饭来。
小壮就骗不过了,阮金多突然后悔万分,他怎么能让儿子跟那个死丫头片子一起玩?看看如今儿子的样子,都不知那死丫头给小壮灌了多少迷汤,他就这么一个儿子,竟然被个赔钱货给哄了去,真真是后悔莫及。
为了哄儿子,阮金多只得暂时答应他不会让阮玉娇远嫁,心里却烦得很,只觉那八两银子跟做了一场梦似的,还没摸到就梦醒了。刘氏生着气,二房看热闹,一时间谁也没再说话。
阮香兰暗暗着急,本来十拿九稳的事,怎么就这么艰难呢?老太太和阮玉娇竟然一点都不动心,就因为她们俩不想分开?这也太可笑了?哪家姑娘嫁人了还要时刻惦记娘家人的?偏偏她家就出了这么一对奇葩,叫她好好的计划突然棘手起来。
最重要的是这事儿不知怎么传出点风声,已经有人去李家打听信儿了,想把自己家闺女嫁个这么好的人家呢。若是再不给阮玉娇定下来,这事儿就悬了,指不定还会露出马脚!可到底怎么样才能让阮玉娇点头呢?
陈氏扫了他们几眼,忽然笑道:“大嫂,八两银子真不少,要是我有闺女我也想要这门亲事呢。不过咱家老太太的脾气你也知道,她都发话了,这门亲肯定不成啊。依我看,你要是不想错过这门好亲事,大可以让春兰嫁啊,咱家又不是只有娇娇一个闺女。”
阮春兰猛地抬起头,看向阮金多和刘氏,心里生出了些许期盼。谁知还没等他们说话,阮香兰就急忙道:“她哪成?人家要的是我大姐那样长得好看还能干的,二婶你看我二姐黑瘦黑瘦的,连抬头看人都不敢,谁能花八两聘金娶她呀!”
刘氏本来动了点心思,一听她这么说又皱起了眉,“说的对,那男方不就是眼光高才一直没娶妻吗?娇娇这是走大运了,偏偏她自个儿还不珍惜,像咱们都要害她一样,我这个后娘当得容易吗我?”
莫名其妙开始诉苦了,阮香兰听得有些无语,不过总算不提阮春兰的事了,她悄悄松了口气。阮春兰却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低下头紧紧捏着筷子,几乎要把筷子捏断!
这些天阮玉娇天天忙着干活儿和照顾庄婆婆,常不在家不知道情况,阮春兰却知道得一清二楚,心里早就嫉恨上了。上次张家那门亲事,老太太就是直接定给了阮玉娇,黄了之后家里又定了阮香兰,从来都没考虑过她。这次又是这样,八两银子的聘金,家有田产,男方还一表人才,多么体面的亲事?为什么谁都不考虑她?她黑瘦又怎么了?她也很好看,只是被他们使唤着天天干活儿才弄成这样,这难道是她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