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易生就叹了口气,颇有感慨的说道:“他这么一退,老师倒要寂寞了。”
最了解自己的,恐怕还得是敌人,更何况唐芽和魏渊那是一辈子的敌人了,估计心里头揣着的对方的事儿比自己老婆孩子的都详细的多。
这就好比两个人斗鸡,玩儿的正酣呢,眼见着就要分出胜负了,可其中一个突然不玩了!闪得慌是一方面,最关键的是,那得多没劲啊!
已经开始觉得“没劲”了的唐芽此刻正和魏渊坐在一座茶馆的包厢里,寂静无声。
这座茶馆收拾的干净,背后又有人,往来的都是达官显贵,上到掌柜的,下到门口接待的小伙计,连着中间的传话跑堂的,都不是一般的有眼色。
方才唐芽和魏渊一前一后,可确确实实是一道儿来的西洋景儿落在这些人眼里,惊得他们老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这算怎么说的呢?
谁能想到这二位爷会一桌坐呢!
要命的是两人脸上一个赛一个的祥和,似乎还都隐隐带着点儿笑,当真跟个积年老友似的。
真是要命!
他们两人进了包间后,掌柜的立刻就吩咐伙计把旁边两个包厢也都挂了牌儿,今儿就不许接人了。
唐芽和魏渊对坐了约莫一刻钟,茶都细细的品了一盏了,唐芽这才微微掀了眼帘,挺和气的问道:“这就走了?”
“不留啦。”魏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又把茶壶嘴儿往对面转了下,竟然是要替对方也倒一杯。
唐芽倒也不避讳什么,略欠了欠身,像对待普通朋友那样虚虚扶了扶杯壁,就算是谢过了。
说也奇怪,往日里两个人虽然面上瞧着彬彬有礼的,可私底下谁不是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的剑拔弩张。如今这么坐着,竟一点儿没有曾经的紧张感,放松得很了。
魏渊长长的吐了口气,拍了拍大腿,十分感慨的道:“再往前推几年,若有人说有朝一日你我会是这般情景,哪里敢信呢?”
唐芽点了点头,显然也觉得两个人相安无事对坐喝茶挺不可思议的。
两个老头子了,又是沉稳惯了的,干什么都快不起来,就这么慢吞吞的喝茶,慢吞吞的说话,最后竟然说到儿女和日常上去了。
唐芽四十刚出头那会儿原配就没了,这些年也一直撑着没续弦,而魏渊的老妻却还十分硬朗,这么看来,倒是比他有福气。
魏渊就说自己今后的打算:“……老家院子,开一块地,自己种些瓜菜吃吃,也可养些鸡鸭。”
唐芽就笑了笑,也没虚情假意的挽留。
到了这会儿了,谁都知道魏渊的折子一上,就再也留不下了。
甭管当初上这个致仕的折子是自愿还是被迫,语出无悔,这就成了泼出去的水,再也没有收回的可能了。
两个老头儿喝了半天茶,外头天都黑了,各自府里派出来找的人一听这二位在一处,也不敢进,都在门口外面老老实实挤着。
末了,魏渊站起来,竟然挺自在的说:“要走了,这回就你请吧。”
唐芽点点头:“成。”
这回那回的,两人同桌干点儿什么,这是头一回,估计也是最后一回了。
魏渊呵呵一笑,倒背着手就往外走,唐芽冷眼瞧着,步履倒是比往日轻快了些似的。
都到了门口了,魏渊却又突然停住,转过身来,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问道:“不过我还是不大明白,我究竟输在哪儿了?”
若论师承,两个人都不差,谁也不敢说谁一定强过对方;
若论才华,也是不分伯仲,相差不过毫末之间;
若论心思,那就更不必说了,不然也不会从年纪轻轻,一直都到这会儿鬓发如霜了才有个结果……
可魏渊想了好几天,还就是想不明白了,自己究竟差哪儿了?
唐芽很罕见的愣了下,似乎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直白的问这样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