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时众人都夸赞不已,纷纷拉着她的手说话,后头还有肖云、石莹等人,也分不大清了。
元夫人又见了自家女儿腕子上的新花环,就笑着问她哪里来的?
肖云竟先想起来杜瑕说自己找婆家的话,先红了脸儿,又强自镇定的笑道:“便是您方才夸过了的,说不得再夸一回便是!”
一众太太姑娘就都笑了,元夫人果然又夸了杜瑕手巧。
众太太一见,少不得也要绞尽脑汁,将那只并不如何精巧的手环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的……
杜瑕给人挨个摩挲,好话也听腻了,真个给人夸得面红耳赤,又胡乱谦虚不敢,只囫囵吞枣念了几本书而已。
她到底是活过一辈子的人了,实在写不来这年头一般小姑娘的无病呻吟,又或是那对着落花流水就感慨世事无常,暗自感伤的细腻情怀,便只好专攻自己擅长和怀念的高山大河乃至大漠孤烟,自然脱颖而出。
称赞罢了,杜瑕随意在盘子里挑了一只镯子、一个戒指和一个精致荷包做数,后头得了夸奖的几人也都挑了几样,这才解脱出来,被允了去外头玩。
待到逃离一众太太奶奶圈儿之后,杜瑕不由得生出一股劫后余生之感,又想起放在耳边回荡的不知谁说的什么“定亲”的玩笑话,也有些羞臊。
如今是中秋佳节,也不知哥哥和牧清寒那边如何了。
她正怔怔出神,后头肖云也来了,便趣道:“姐姐想谁呢?”
杜瑕面上飞红,啐了她一口,又对小燕道:“说的口干舌燥,怪累的,你去拿盏茶来我吃,别加糖。”
小燕脆生生应了句,拔腿去了。
待吃了茶,又插了几块沙瓤西瓜吃,待蜜汁一般的甘甜果汁滑入咽喉,杜瑕这才长出一口气,觉得又活过来了,引得肖云咯咯直笑。
杜瑕恨得掐了她的腮帮子一下,站起身来活动几下,可巧见那头元夫人的丫头又往这边来了,便笑道:“得了,大忙人,你自去应酬,索性也没我的事儿了,我这便去松快松快。”
肖云终究是个孩子,闻言也苦了脸,拉着她的袖子巴巴儿央求道:“好姐姐,我也烦闷得很,你快别走了,跟我一同去吧。”
小孩子么,有哪个不爱玩的?要是有的选,谁耐烦待在一众成了亲的老少媳妇中间打发时光!也没共同话题呀!
杜瑕却是对方才的经历仍旧后怕,且王氏身份不大够,也很插不上嘴,更不会什么诗词书画的,早就去外围与旁人说笑去了,她才不去!
“求也没有用,”杜瑕笑的得意,摇着扇子就往后退,笑道:“我也不是什么名牌上的人物,少我一个也不少,你是做惯了的,且饶我一遭,我这就去了。”
说完,就带着小燕嘻嘻哈哈走远了,只留下肖云一人顿足不已。
杜瑕沿河走了几百步,就见方媛正与几个姑娘围坐说笑,老远见了她便拼命招手。
杜瑕笑着过去了,刚跟她和万蓉见礼,一抬头,看见另一个姑娘后头跟着的丫头,脸登时就僵住了。
那,那不是四丫?!
四丫自然也看见了杜瑕,脸色更加不好,又忍不住在她身上来回打量,灼热得很。
方媛替她介绍,只说那位姑娘是赵家的第二位嫡女,三姑娘。
猜着也是了,当初四丫死活把自己卖到赵财主家当丫头,如今她跟着一个年轻姑娘出来,可不就是赵姑娘了?
真是世易时移,当初四丫何等嚣张跋扈,更不惜只卖为奴。如今她倒是如愿穿上了簇新的褙子,可也不过是细棉布而已,又跟杜瑕身上的绫罗绸缎成了云泥之别,只恨得双目生火,牙根痒痒。
方媛、万蓉与赵姑娘不过点头之交,此时不过凑在一起应景打发时间,杜瑕更被四丫的出现冲击一番,也不大热情,赵姑娘似乎觉得她清高不好接近,也不轻不重哼了一声,不大搭理她了。
赵姑娘今年都十七了,算是在座中年纪最大的,听说家中已经给订了亲,来年便要出嫁。她本人对未来夫婿约莫也颇满意,言辞间难免带了些出来,不断地说夫家给自己捎来多么名贵的珠宝首饰、上用绸缎乃至舶来品,又高高举起手腕,叫众人看她珠光璀璨的镯子。
在座的不过都是些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又是在外头,光天化日的,平日往来也不大多,今日难得出来松快一二,哪里耐烦听她炫耀这些个,不多时就有另一个不知哪家的姑娘打岔道:
“眼见着赵家姐姐是有了终身的人了,说话做事果然与我们不同,张口闭口他如何,他怎样,我却是听不得了,这就走了。”
说罢,竟真的站起身来,对杜瑕等人匆匆一礼,不看赵姑娘的面色就甩头走了。
她这一走不要紧,后头竟也紧跟了几个人,显然大家都对赵姑娘赤果果、明晃晃不分场合的炫耀忍无可忍,一发都抓住机会离去。
赵姑娘登时给气个倒仰,又不能将众人拉回来继续说道,当即涨红了脸,也起身,气鼓鼓的带着两个丫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