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抬眼就见那边阿唐和几个小厮带着满满半车东西等着,登时惊了一跳,又笑道:“我素知你家豪富,可你一个人能多费什么心?不过是跟我一起捎带着罢了,却又闹这出,也太见外了些。”
牧清寒也笑:“你自己都这么说了,可知我家穷的只剩下钱,旁的实在不知如何表示,不过是寻常衣食,看着多,其实不值几个钱。你若不收,我哥哥还指不定慌张成什么样儿,说不准就丢下摊子亲自登门拜访,届时损失的何止这一车东西?”
他平日少语寡言,今日一开口却说了这么一大车篓子的话,杜文便觉得有些异样,可也拿不准他究竟是担心自己家拒礼还是其他什么旁的,也没问出口。
杜河与王氏见礼物如此厚重,果然不大敢收,只是牧清寒坚持是自家兄长所赠,且也只是家常衣料、点心等物,并没什么贵重的,这才好歹收下了。
后头王氏细看那些年礼,见果然都是衣料等物,虽然华贵些,可并无珠宝首饰,只笑牧家果然豪富,也就罢了。
却说杜瑕开了箱子看,只见里面璀璨一片,俱都是陈安县没有的上等绫罗绸缎,或绣或织或染,仿佛照亮了半间屋子,精美无比,也愣了片刻,更别提一旁的小燕,都看呆了。
她随意拿出几匹,只觉触手细腻润滑,放在掌心便如溪水流动,那样柔嫩贴滑,非凡品可比,可想而知若是穿在身上又会是如何舒适,只是不知道价值几何。
小燕忍不住吞吞口水,又笑道:“姑娘这样好模样儿,平时打扮的也着实素了些,如今有了这些个,正好打扮。”
杜瑕噗嗤一笑,道:“咱们不过普通小户人家,谁整日家打扮的金碧辉煌,倒没意思。”
话毕,她又从下头翻出一个扁盒,里面满是上等笔墨纸砚,又有一沓四时花卉的笺子,十分精美,便知是谁的手笔了。
小燕见状又笑了,说:“奴婢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样好东西,那墨闻着竟有些香,若不是知道给姑娘的,还当谁送岔了,只把原该给少爷的给了姑娘呢!”
这样读书识字,可不是位读书郎的架势?
杜瑕也抿嘴儿,十分感慨,又带着点儿不同以往的欢喜。
要说这辈子她最幸运的,莫过于家人开明,便是交的朋友,大多也不是寻常俗人。如今就连这人送年礼,竟也是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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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试便在县内举行,如今杜文等人都住在县里,便不需事先跋涉,只考试当日早起便可。
头一天,一家人连带着牧清寒都像是约好了似的避开跟考试有关的一切内容,只围坐一起大说大笑,然后晚上齐齐失眠。
王氏和杜河只看天色不好,明日恐有大雪,想到听旁人说的考场简陋,两个孩子势必要苦熬,也不知身子撑不撑得住。
杜文和牧清寒也知道此次考试事关重大,本就是好不容易从先生那里争取来的,若不弄出的名堂来,恐怕下一要吃排头……
一家人到底不放心,坐都坐不住,也都起了个大早,一起送杜文去考场。
考场还没开门,诸多考生都在外面站着,等候排队验明正身。
杜瑕冷眼看着,考生年龄跨度竟很大,有像杜文这样年幼的,更多的还是中青年男子,更有好些头发花白的,竟也挤在其中。看那面色发青,瑟瑟发抖的样子,且不说学问如何,也不知能不能应对得了这酷寒天气。
少顷牧清寒也到了,两边汇合,王氏也关心他几句。
杜瑕见他眼中亦有血丝,就知道他必然也没睡好,便道:“不过一场考试,牧哥哥你们却也无需紧张,如今不过是水到渠成罢了。”
牧清寒只觉如闻天籁,心中忍不住升起一个念头:若是日日都能听她如此温柔的嘱咐自己,天下又有什么难事?
话虽如此,可毕竟事关前程,杜瑕自己的心也跳得厉害,安慰完了就四下乱看,竟隐约看到了大房杜宝!
周氏身体不好,王氏本就不爱回去,是以这几年两房竟没像以前那样几大家子人都聚在一起过,杜瑕对这些人的印象也就有些模糊,今儿乍一见了,脑海中关于他们的形象也渐渐清晰起来。
杜宝看着长大了好些,脸越发圆润,瞧着跟个球儿似的,眉宇间的倨傲也更上一层楼。
见她往那边瞧,牧清寒也忍不住看了几眼,一看竟是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儿,瞬间警惕,不由得往前面挪了挪,挡住她大半身形,又小心翼翼的问:“那是谁?”
杜瑕神色淡淡道:“大伯家的堂哥,早就分了家的,我们两家平时也不大来往。”
牧清寒听后顿时放下心来。
却说王氏也看见了杜宝等人,脸色顿时不好了,又对丈夫小声道:“前儿牛嫂子说,他原本没想着今年下场,只是不知怎的听说文儿要考,竟也嚷嚷着不肯认输,硬磨着叫人作保,匆忙准备起来……”
不多时,考场里面出来一队官兵,又有几个穿官服的,叫众考生排队入场,杜文和牧清寒忙整理衣冠,对杜瑕等人告别,相携而去。
考试之前度日如年,真考起来竟也快得很,似乎是眨眼工夫,县试、府试、院试竟都一晃而过,杜文和牧清寒都过了,这便成了秀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