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江湖混,迟早要还的。这些年来,看似风光无限的冯丽丽,心里其实没有一天是过得踏实的,做梦都在担心有一天会失去眼前的一切。没想到,这一天竟然这么快就到来了。走投无路的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打开屋门,示意陈小莲进去说话。
自从知道有“幸福家园”的这套房子存在以来,陈小莲从内心一直极度的排斥。没想过,有一天竟然会走进这里。
早上和王强返回“好再来”以后,陈小莲一直无法平静。她知道,因为受疫情的影响,风雨飘摇的“爱琴海”本来就已经朝不保夕,现在再加上马建钢出事,接下来的命运肯定逃脱不了关门的惨境。为了偿还欠账,无计可施的冯丽丽估计会很快将酒店出手。
“爱琴海”如果落到其他人手里,就像一个无娘的孩子被推向了更远的深渊。陈小莲不想眼睁睁看到那一幕出现,几次想开口和王强商量一下,但见他的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陈小莲心里明白,王强又何尝不想趁此机会把“爱琴海”赎回来呢,他一直闭口不提,肯定是手头的资金不允许他那样做罢了。
思前想后,陈小莲悄悄去了王小惠的市。刚说完”爱琴海“眼下的情况和自己的想法,还没想好怎么向她张口借钱时,王小惠就大大咧咧地打断了她“别说了,无事不登三宝殿,姐知道你来找我的意思。小莲,你放心吧,我有多大力就会帮你多大忙。不过,我还有个提议,你可以考虑一下。”
陈小莲满脸的感激,急忙问道“惠姐,你就直接说吧,你的提议我肯定会采纳的。”
王小惠不紧不慢地说“眼下的形势,即使把”爱琴海”赎回来,凭现在的生意也养不了多少人,你们不如把‘好再来’转手给二彪,这样的话,也不枉他们跟了你们这么多年,再者说,二彪的手里多少也有点,还有他那个女朋友,整天往楼上跑,看样子在倒追人家呢,听说家里是拆迁户,只要二彪搭个声,要鞋子恐怕连袜子都会给他呢。众人捡柴火焰高,三凑两不凑,这不是就够了嘛。”
陈小莲茅塞顿开,搂住了王小惠的肩膀,兴奋地说”哎呀,惠姐,听你这么一安排,我一下子就不愁了。二彪是个好小伙,肯定没问题的。”说着,又亲昵地趴在王小惠的耳边说,“你也是我的好姐姐,我不会让姐姐吃亏的,到时候,让王强算给你高利息。”
事情就像王小惠所预计的,杨二彪听说陈小莲想去接手“爱琴海”,甚至比她还要激动,立刻很痛快地表示了支持,黄英得知自己马上就能成为”好再来“的老板娘了,对杨二彪更是言听计从。
陈小莲的心里有了底,立刻赶来找冯丽丽进行谈判。她明白,事不宜迟,一个大酒店,一旦停摆,再想启动起来会更费周折,光是重新找一班人马就不是那么容易。
进到屋子里,陈小莲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虽然屋子的面积不大,但被冯丽丽布置得相当整洁,迎面的玄关柜上摆放着一瓶五颜六色的塑料花,精致得如同真的一般,给整个屋子增色不少。花瓶的旁边还放着一个圆鱼缸,稍显浑浊的半缸水里,有几条颜色各异的小鱼在互相追逐。
冯丽丽低头拉开了玄关柜下部的柜门,从里面抽出了一双拖鞋,自顾自换上往里面走去。陈小莲也不介意,伸手进去给自己找拖鞋,谁知却摸出一双男式的大鞋,不用问就是马建钢的,低下头又搜索了一番,谁想到无可选择。犹豫了一下,准备换上了那双男式拖鞋时,冯丽丽却尖声道“不要动他的东西,直接进来吧。”
陈小莲摇了摇头,嘴角轻笑了一下,脱下自己的鞋子,光脚走了进去。
两个各怀心事的女人坐在了不同位置的沙上,谁也没有说话,空气仿佛一下子停滞住了。
陈小莲侧过脸,近距离观察着面前的冯丽丽,这么多年以来,还是第一次和她离得这么近,只见冯丽丽神情疲惫,满脸的焦虑,一双杏仁眼肿胀得厉害,两道长长的柳叶眉几乎要纠缠到了一起,娇嫩的脸蛋上似乎还残留着哭过的痕迹。看来马建钢被带走这件事,对她造成的困扰和痛苦明显高于自己,陈小莲不由得感叹,也许他们之间才是真爱吧。
沉默了一会儿,陈小莲打破了僵局,直截了当地说“我今天来,不为别的,有三件事情想和你谈谈。”
冯丽丽身子向后靠了靠,缓慢地抬起头,斜视着陈小莲”你请便,既然来了,想说什么就说吧。”
陈小莲神情严肃地说“第一件事关于‘爱琴海’,你知道的是,强哥和琴姐在那里倾注了全部的心血,那个店是他们两个人感情的见证。你不知道的是,‘爱琴海’还是琴姐给儿子小海的一个留念。她临走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把‘爱琴海’重新收回来。当初,马建钢趁人家危难之时,把‘爱琴海’据为了已有,马建钢是小妮的爹,我不想让他背负骂名,你如果真的爱他,这个良心债就请帮他偿还了吧。”
冯丽丽不服气地争辩道“我当然是真的爱建钢,但是凭什么要把店还给王强呢,当时他可是他白纸黑字签了名的,我们如果不接手,谁会给他治病的钱呢!”
陈小莲气愤地说“人在做,天在看,强哥当年是怎么对马建钢的,他又是怎么回报强哥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任何时候不要昧着良心说瞎话。有一个词叫‘厚德载物’,如果你们真想财,就老老实实靠自己的本事去干,否则即使赚到了钱,也是守不住的。比如眼下,人家上门来讨债,你们连偿还的能力都没有,难道还不应该清醒过来吗?”
冯丽丽被说到了痛处,一时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回应。
陈小莲从口袋掏出一份转让合同放在茶几上,推到了冯丽丽的面前,诚恳地说“这是我提前写好的转让合同,我不会趁人之危,故意压低价格,上面是我尽最大能力能拿出来的转让费。今天早上,‘爱琴海’里生的事情,我都听说了,现在你姐夫治病需要一笔钱,而那些供货商跟在后面追债,也需要一笔钱。否则,三天之后,你拿不出来,他们肯定不会客气的。到时候,酒店被打砸抢都有可能。还有,马建钢是第一责任人,人家如果去告他,只会让他罪加一等,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你愿意在外面等他几年吗?”
冯丽丽的脸色变得苍白,拿过合同瞄了一眼,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似的,停顿了一下,才支支吾吾地问“那你说说,剩下的两件是什么事吧。”
陈小莲看了看她的表情,心里有了谱,慢慢地说“第二件,应该是你最关心的事情,那就是我和马建钢什么时候离婚。我现在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我可以随时和他办理手续。我希望,你让律师进去见了他尽快落实这件事。”
冯丽丽不由得松了口气,盯着她问“那第三件事呢?”
陈小莲语气坚定地说“最后一件事,就是我女儿小妮的抚养权。我不想闹到打官司的地步,因为即使打官司,他也是打不赢的,所以,只要痛痛快快地答应女儿判给我,以后我会经常把小妮送到你们这边来和他聚聚,毕竟血浓于水,亲情是断不了的。”
说到孩子,冯丽丽的表情放松了很多,由衷地感慨“建钢如果不是因为爱孩子,也不会跟你争夺小妮的抚养权,希望你以后常把小妮送过来跟我们玩玩。你千万不要担心我会怎么样,只要建钢高兴,我就高兴。”
陈小莲看看冯丽丽的表情,不由得心生怜悯,自肺腑地说“今天早上,看到建钢被带走时,你不顾安危扑到了警车上,我就看出来了,你对他是真爱,只有真的爱他,你才不会顾忌自己的一切。”
冯丽丽一下子动了情,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钥匙,满面诚恳地说“这是‘爱琴海’的大门钥匙,反正迟早要成交的,不如从明天开始,就把她交给你们吧。”说完,又自嘲道,“其实我也是实在坚持不下去了,他们两个男人一个在医院,一个被关了起来,留我一个女人,也不会干什么。我们之间有小妮的联系,再怎么说也不是外人,谁干都是一样的。”
陈小莲双手接过钥匙,禁不住眼眶红,语气哽咽道“我替强哥谢谢你,他终于完成了琴姐交给他的任务。”说完,站起来迫不及待起身告辞。
冯丽丽追在她的后面送出来,忍不住说道“小莲,你为强哥这样前后奔波,我看出来了,你应该也是爱上他了。”
陈小莲想了想,回过头,说“也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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