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感多虑是卑微者的一道硬伤。王强没有想到自己对马建钢所说的一番话,深深刺痛了脆弱的陈小莲。只见她呆呆地转过身子,到自己的屋子里取了些什么东西,然后快地跑出了房间。王强不知道生了什么事,但从陈小莲的表情上,他看出了问题的严重性。
没有丝毫迟疑,王强当机立断停止了和马建钢的争论,一边急忙拨打陈小莲的电话,一边抓起茶几上的汽车钥匙追了出去。
等他一路跑着来到大街上时,刚好看见陈小莲上了路边停着的出租车,和司机简直说了几句后,只见出租车打着火调转了车头,一路绝尘,迅向城外开去。
王强愣了一下,不敢耽搁,立刻跑到自己的车前,迅点着了火,一脚油门也向着城外的方向追去。一路上,继续拨打着陈小莲的电话,可是固执的陈小莲今天不知怎么了,一直不见接听。没有办法,王强只好一直紧盯着前方的出租车,唯恐一不小心跟丢了。
出租车很快驶出了城区,直接开上了一条通往郊区的公路。王强紧跟其后,开出了大概十来分钟,觉得公路两边的风景越来越熟悉,猛然想起,这是通往亡妻张琴所在的陵园的那条道路。这三年来,他记不清往返这条道路有多少次了。除了一年的几个祭祀日,每次心情不好了,或者两个人的结婚纪念日,也会一个人悄悄驾着车去她那里坐一坐。王强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今天陈小莲准备去的地方肯定也是那里。
果然,出租车一直向着陵园的方向疾驰着,又开出去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陵园的入口处。出租车缓缓地停了下来,陈小莲从车上下来,拎着一个袋子,径直沿着台阶向上面走去。
王强连忙打转方向盘将汽车开进了停车场。停好车子后,急忙三步并作两步顺着台阶赶了上去,远远地,看见陈小莲半蹲在张琴的墓碑前面,正从随身的口袋里一一向外掏着东西。王强屏着呼吸,悄悄走近一看,只见全是为张琴准备的供品,有苹果、橙子和葡萄三样水果,另外还有水晶饼、鸡蛋糕、江米条之类的点心,都是张琴生前最爱吃的东西,看起来花了不少心思,也不知道陈小莲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陈小莲背对着王强,专心致志地忙碌着,全然没现王强正默默地站在不远处。将那些供品整齐地摆放到张琴墓碑前的台子上后,又从袋子里拿出了纸钱和香蜡。先用打火机点燃了一对蜡烛,小心翼翼地插到墓碑前面的香炉里,然后拿出一把香来,抽出三根在蜡烛上引燃,分别插在蜡烛的中间,最后取出一打纸钱,倒提着几张用打火机引燃了一个角,轻轻地放到了面前的焚纸盆中,一边将旁边的纸钱往里送,一边嘴里小声地开始念叨“琴姐,我是小莲,我今天特意跑来看你了,给你送些你喜欢吃的水果和点心,还有一些纸钱,你看见了就快点来收啊。”
王强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他用手掌捂住嘴,担心不小心出了声音惊到了陈小莲。只见她半跪在张琴的面前,继续絮叨着“琴姐,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晃你都走了三年了。我今天来是有几件事想向你汇报一下,你知道吗?你的小海最近已经上了幼儿园了,小家伙个子长得可快了,比人家其他小朋友都高出半头呢。刚去幼儿园时,我还担心他会和小妮一样要哭几天鼻子呢,结果人家可争气了,哭闹了一会儿就好啦。小孩子嘛,都有那一天,你听了可别心疼啊,孩子都有长大的那一天,上幼儿园是他走向社会的第一步嘛。”
说着,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语言,好半天,才接着说,“琴姐,我要说的第二件事,你听了可不要生气。如今小海已经入了幼儿园,不像以前那样必须每天跟着了,可以省不少心,每天只需要接送一下就可以了。我想今天看完你之后,回去好好劝说一下强哥,自从你走了之后,这几年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看着让人好心疼,他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这样下去也不行啊,最好是能快一点找一个女人陪着他走完后半生。这样的话,你在天之灵,也能够安心吧。”
此时的王强眼睛瞪得老大,他没想到陈小莲会说出这番话来。只见她说完这些话后站了起来,长舒了一口气,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信封,缓缓地从里面抽出了几页信纸,一张一张地打开,看着前方墓碑上的张琴,轻轻地说,“琴姐,我要说的第三件事,是关于我的事情,我没想到’爱琴海‘是被马建钢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从强哥手里弄走的,作为他的妻子,我心里觉得很对不起你们。如果不是我的到来,这一切可能都不会生吧。我知道,你为了我的将来考虑,重病的时候,还忍着巨痛特意留下这封信给我。你的好意我心里都明白,可是琴姐,感情的事情是勉强不了的,即使我愿意听从你的安排,强哥的心里也接受不了啊。我今天亲耳听到了他和马建钢的对话,这几年,强哥对我的感情只有同情和可怜,琴姐,我记得你对我说过,一个女人如果想得到爱,自己必须得自立自强。琴姐,我知道自己不够强大,即使这样,我也不想要任何人的同情和可怜。”
王强听到陈小莲这样说,回想起和马建钢的对话,一时间也悔恨不已。正准备上前去解释,只见陈小莲断续说,“琴姐,本来不想给你说这些烦心事,可是我忍不住,因为除了你,我不知道该找谁去倾述。我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前几天马建钢偷偷从学校把小妮抢走了,那几天我过得真是生不如死。后来幸亏小妮自己跑了回来,要不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现在马建钢和冯丽丽整天逼着强哥,让他劝我把小妮交给他们,强哥为了给我争取小妮的抚养权,说愿意把名下的财产转给我,琴姐,我怎么能让他这样做呢,强哥的日子本来就烦了,还要和夺去他店铺的马建钢整天斗气,我真的是不忍心。我决定带着小妮躲到另外一座城市去,我查了一下,等小妮再长大两年,到八岁的时候,法院就会采纳孩子的意见了,到时候我就不怕马建钢和我争小妮了。所以,我今天来是和你告个别,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来看你吧。”
说完,一手举起那些信纸,一手打着了打火机,心酸不已地说,“琴姐,对不起了,你交给我的任务,我只能帮你完成一半,另一半的任务,我实在是完成不了,现在我当着你的面烧掉这封信,就让这封信里的内容永远成为一个秘密吧。”
就在陈小莲点燃了信纸的一刹那,王强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从背后一把拉住了陈小莲的胳膊,猝不及防的陈小莲猛地向后一退,一下子靠在了王强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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