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理智的人没有方向感，陈小莲一口气跑出了很远，也不知道具体跑到了什么地方。此时，夜色正浓，只见大街上依旧是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一辆辆汽车接踵而行，亮起的车灯使车流看上去象一条条光的长龙在来回穿梭，街道两旁的商铺里灯火辉煌，路边竖立的巨大的广告牌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在这些璀璨的灯光照耀下，整个城市看起来仿佛是座梦幻中的城堡。
陈小莲呆立在街头，茫然地环顾着四周，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体力的消耗反而渐渐让心情平复了下来。这时，才现有一家儿童服装店就在眼前。门前的橱窗里有两个展示服装的小人，不由自主地驻足观望，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塑料小模特的身高和女儿差不多，身上穿了件粉红色的羽绒衣，看起来既时尚又保暖。想起女儿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给她买过一件像样的棉衣，穿的都是奶奶用棉花给缝的花棉袄。于是，忍不住踱了进去。
已经临近下班时间，店里的导购忙碌了一天，此刻已神情疲惫，正慵懒地斜靠在货架前抠着手指甲，抬眼看看走进来的陈小莲，应付差事地挤出一句不带感情的“欢迎光临”。陈小莲并不在意，而是自顾自找到了那件羽绒服，习惯性地看了眼标签，那上面的数字出了她的想象，但只犹豫了一下，就抬手招呼店员过来买了单。在店员错愕又惊喜的注目下，拎着衣服走出了店门。
城市冬天的严寒不象山村那样凛冽，在高楼大厦的围挡之下，迎面刮过来的风也变得轻柔，不再那么犀利。陈小莲漫无目的地沿着人行道往前走。虽然夜色已深，但依然阻挡不住人们的脚步，身旁时不时可以看到相伴而过的情侣。前方慢悠悠走着一对中年夫妇，女人亲昵地挽着丈夫的胳膊，两人边走边热切地交流；身旁有一对小夫妻争相抢着提重物，后来还是被男人一把拽了过去，用另一只手牵起女人的手，女人则顺从地贴了上去；街边一个公交车站的站牌下，有一对年轻人躲在光线黑影处亲吻。男孩把女孩紧紧搂在怀里，一边热烈地辗转反侧地亲着，一边温柔地轻轻抚弄着女孩的长，陈小莲无意中看到的这一幕幕，让她既羡慕不已又脸红心跳。蓦然想起和马建钢一起走过的五年时光，好像从来也没有过这种温情时刻，不由得一股悲凉从心底里悄然升起。
平生第一次，陈小莲从内心深处审视自己的婚姻。回想起这五年来的相处，她和马建钢之间好像除了柴米油盐，别无其他。既没有甜言蜜语，也没有卿卿我我。每次农忙的时候，马建钢赶回家后就一头扎进了地里，等庄稼收拾得差不多了，又到了该返程的时候。周而复始，一年又一年。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这次来到了城里，可能一辈子都会那样过下去。
设身处地，她又想到了马建钢，他进城这么多年，肯定也见多了这些谈情说爱的场景，如果他反思自己如死水一般的婚姻生活，又会做何感想？会不会也心有不甘？从他这几年以来的表现，陈小莲无从判断他到底爱没爱过自己，但从他提起冯丽丽时那遮遮掩掩的表情，她猜测他对她的感受还是有所顾虑的。他害怕暴露自己的私情，甚至不敢提起冯丽丽的名字，这一点至少说明他还是有点在意她的，他们的婚姻似乎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想到这儿，陈小莲又有点庆幸来到了这里。否则等他和那女人厮混出感情，真闹到离婚的地步，自己该何去何从，女儿又该怎么办呢。虽然一想到马建钢刚才的那副嘴脸，她的心依然抽搐着疼痛，但她还是说服自己，谁让你不早点来呢，如果一直守在这里，任她再猖狂的母猫，怕也不敢接近他吧。于是，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慢慢地往回踱步。
夜色已深，路灯将她孤寂的身影拉得很长，一阵阵的冷风透过单薄的衣服钻进身体。不由得将那件新衣服抱在怀里，低着头加快了脚步。不知不觉中，又回到出租屋前。只见一楼市里仍然亮着灯光，王小惠窝在柜台后面的椅子里正在收看那部冗长的连续剧。
听见有人进来，王小惠往门口瞟了一眼，现是陈小莲，立即转过了身子招呼道“这是上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瞅了瞅陈小莲手里拿着的服装袋，没等她开口，拽过去袋子看了看，快言快语地说，“给你女儿买的羽绒服吧，看着质量真不错！你这当妈的真够格，外面那么冷，大晚上的跑出去给孩子买衣服。”说着，又示意陈小莲绕到柜台一侧，指着旁边的椅子说“快坐下暖和暖和，我这里边有电暖气。”
虽然和王小惠只见过几面，但经过那一晚的交流，两人却象是熟识已久的老朋友。陈小莲满肚子的委屈无处诉说，见了王小惠的这一刻，突然有些绷不住了。她眼眶泛泪，心酸不已地说“惠姐，我听你的劝，去了‘爱琴海’打工。可我啥也不懂，刚干了两天，就出了两回错。惠姐，你说我咋这么笨呢！什么都做不好。”说着，泪水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谁知，王小惠却“扑哧”一声笑了，轻轻拍了下她的头，好气又好笑地说“看你愁眉苦脸的样子，我还以为生什么事了呢。你从山沟里才出来几天，啥也不懂就对啦。犯错怎么了，该罚咱认罚，吃一堑长一智，下回不犯不就行啦。这有什么好难过的，是不是看你是新人，有人欺负你了？”
陈小莲长吁一口气，垂头丧气地说“欺负倒没有，就是人家看不上我，说我没用。”
王小惠斜睨着她，故意打趣“人家是谁呀？是你自家男人吧，什么叫没用，新鲜劲过了是不是？把人家用完了说没用了，好啦，别在意那些话，臭男人都是那种德行。”
陈小莲不由得又涨红了脸，张了张嘴想说实话，最终没说出来。犹豫了一下，低声央求道“惠姐，我明天要回老家一趟，具体哪天回来还不一定。我走后的这几天，想麻烦你帮我留意一下建钢，我担心他和……不三不四的人交往。”
王小惠以为听错了，眼睛瞪得溜圆“刚来几天咋就要回去呢？家里有什么事吗？”
陈小莲忙摇头“家里都好着呢，就是想回去看看。出来的时候没打算留在这儿，回去收拾一下再带些换洗衣服，顺便看一下孩子。”她没提张琴和她同行，找中医看病的事情毕竟是人家的隐私。
王小惠舒了一口气，悄声说“回去安排一下家里也好，再来就可以安心上班了。傻妹子，你的意思我明白。用不着你提醒我，建钢只要住在我这儿，见面说话时我都会劝他跟你好好过日子的。两口子过日子，哪有勺子不碰锅沿的，过去了就过去了。你回吧，有姐给你整天盯着他，你就放心吧。”
王小惠的深明大义让陈小莲很感动，她不知该说什么表达谢意。想起还没给孩子买零食，站起身来去货架上挑选了不少各色小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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