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敬知道他要说什么,看着眼神带着殷殷期盼的父亲,他的手攥紧了一瞬,半晌,他才温声应了一句:“……好。”
老者心中大喜,接着连念两声“大善,大善”之后,便含笑而去。
茅屋外,突然雷声阵阵,照亮了张子敬沉静的侧脸。
——
张子敬没想到自己一找就是九年之久,等他打马踏进齐鲁大地之后,就被眼前饿俘遍野的景象给惊了一下。
他从父亲去世之后就出世了,接着是进京布置,中间从未见过这种景象。
原来,百姓过的竟然是这样的日子。
张子敬就是在心思莫名微沉的时候找到那个有紫薇命格的人的,但他万万没想到,那竟然是个女孩,过的生活也不是他想象的锦衣玉食。
得天地之所钟,势必集天地之所妒。
张子敬抽出手中的长剑,一剑便斩断了悬挂在房梁上,用来捆绑牲畜的绳子。下一秒,一个带着异味的瘦弱的女孩就落入到了他的怀中。
女孩黑漆漆的脸上看不出长相,张子敬唯记得那一双如同冬夜一般的眸子,还有微微上挑的桃花眼。
有桃花眼的人多情,薄情。
虽然张子敬早有预料,但他还是有些措手不及。他当时已经二十九岁了,门下一共收过四个弟子,但没有一个能让他如此头疼的,再好的素养在他这个小徒弟那里也会宣告败亡。
玄门多修四艺,教她弹琴,考校的时候她总是拿一首练得炉火纯青的《广陵散》来糊弄他,就算是他,一开始确实是被糊弄住了。让她作画,每一次她都是拿一张意境磅礴但技法平平的画上缴。至于书法和棋就更不用说了,随意的让人既恼怒又无可奈何。
“就取一个‘昭’字,意为立身端正!”
张子敬还记得自己那个时候气的狠了,直接就脱口而出这句话,希望她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
他那小徒弟愣了一下,很明显是听是听懂了,但却依旧没有放在心上过,甚至在长大之后更加的变本加厉。
玄门之人大多清心寡欲,再离经叛道也做不出太出格的事。然而,她竟然能做出戏弄良家女子的举动!从她十五岁到十七岁这两年,张子敬数了数,光去湖中的那些官员狎妓会去画舫把她抓出来自己都去了四、五次。
直到他不得不说自己年近不惑,只盼望她能稳中些,这种类似苦肉计的话之后,她才慢慢收敛了一些。
那个时候,张子敬很清楚的记得,他是松了口气的。不是没想过对她打罚,但每次他气性上来的时候,她就像事先得到消息了一样,跑的无影无踪,等他气消了,她就又回来了,然后依旧故我。
直到她十九岁那年,直到他师弟被他亲手杀死。她去给司白夜祭酒,他怕她发现端倪,就把行动提前了。
原来这么多年,她竟然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人宰割的小女孩。
张子敬看着她手中寒光闪闪的剑,眼中的恍惚一闪而过,接着就是极度的冷静。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沉不气。”
张子敬还记得当时她的语气,如此凛然,“师父”二字也再也不见。很快的,他就反应了过来,“你早就知道。”
他的小弟子没有任何的紧张,清泠泠的声音没有半分委婉,“当然。”
“杀了我,紫薇星坠,天下乱相大盛!”这声音掷地有声,显得及有把握。
张子敬只以为她是贪念为生,并不相信,他沉默了一瞬,接着低声道:“你的命格已经被转移大半,余下的,等你死后会自动补全。”
“周文王争天下之时,姜太公伪作一老翁,文王拉车为其八百零八步,他便保周朝八百零八年统治。你是到底是想学姜太公,还是想学张家先祖张中,盼着榉霞飞升?”
初初时候,他想要的是完成父亲的遗愿,后来竟然不知何时起了别的念头。
她的问话一贯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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