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坐于丹陛上的燕帝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里简直要跟着笑出声来。
他家狐狸弟弟,岂会坐等着让他对付人,直接便先下手为强了。
他于是肃了肃容,故作为难道:“爱卿所言甚是,朕既为帝王,自当以百姓为重,于国于朝廷有利,朕便作主,就将……”
“皇上!”左相终于站出来,其实这件事他直接反对并不好,可是他别无选择,“八卦小报之所以能畅所欲言,便是因为不受任何节制,无人干涉之故,若是打上朝廷的烙印,百姓怕是会担心失去其公正。”
这话说得很是打脸。
燕帝立刻道:“左相这话朕有些不明白了,曾经你似乎不是这么说的吧?”
顾如是接口道:“言论之语犹如双刃之剑,朝廷若不加引导,任由其畅所欲言,怕会引得天下混乱,让百姓只知小报不识朝廷,于皇上龙威有损,使朝廷威信不存,江山危矣。”
他说完,朝左相抬手拱了拱,淡笑着问道:“左相,这话下官没有背错吧?”
左相的眼尾狠狠地跳了跳,恨不得将顾如是的笑脸扒下来。
朝堂上最忌讳左右横跳,反复无常,这一问,便将左相架入了一个尴尬境地。
哪怕老脸已红,左相也要镇定地说:“顾大人不愧是状元之才,记人言语的本事当真无人能及。不过此一时非彼一时,谁不知怡亲王有如此大志向,老臣不过唯恐他行为有失才加以规劝。只是如今想来,此行真是多此一举,八卦小报在民间,才能引得百姓争相而来,朝廷一旦干涉,便似经纬鸿沟,反而让百姓产生隔阂,毕竟衙门总是令人生畏。”
左相抬起芴板,大声道:“皇上,老臣以为不妥。”
论朝中势力,燕帝是大大不如左相的,哪怕明知道没有理,但六部尚书之中还是陆陆续续走出四位来,其中便包括了兵部尚书武宁侯。
他这一步,武将之中便三三两两也跟着出列,这样看去,朝廷上还站在原地却显得孤零零。
燕帝见此,原本露在嘴边的笑意也顿时凝固起来。
左相之所以权倾朝野,这并非无的放矢的。
“皇上,八卦小报耗资巨大,几乎掏空里怡亲王府,臣算了算,国库怕是掏不出这笔银两补偿王爷,毕竟南方水涝还需筹集一批赈银,还请皇上恕罪。”户部尚书道。
虽然早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可燕帝却怎么也无法释然。
最终他冷冷地看着户部尚书:“卿记得今日之言便好,退朝。”
“退朝——”张伴伴高声一喊。
燕帝甩袖离去。
等他一走,左相才缓步离开大殿,其实他的神色不比燕帝好多少。
殿外,武宁侯已经等着了。
“左相留步。”
左相看着武宁侯,凝重的神色稍稍一缓道:“侯爷,这可不是老夫的意思。”
刚才发生了什么,武宁侯看的一清二楚,自然不会有所误会。
他只是问道:“皇上向来保守,做任何事都三思后顾,怎突然间会如此提议?”
左相扯了扯嘴角:“还能有谁,咱们这位王爷啊,是成心要跟我们做对了。”左相望着殿外九座汉白玉石桥,幽幽道,“锐气十足,胆大心细,好手段!”
武宁侯皱了皱眉:“本侯不明白,今日他这样做有何好处?左相你不同意,皇上岂能一意孤行?”
左相闻言嗤了一声,心说武人就是武人,看事情就这么片面,当初将禁军直接交给樊之远也是,不然到了方正手里,还担心李璃那个小子玩花样吗?
户部尚书走过来道:“侯爷,王爷这么做,就杜绝了咱们以朝廷之名另开一份报纸啊!人言可畏,可人言也可控可导,八卦小报不就给了咱们一个好榜样吗?”
就如苏月此事,她虽为受害者,可不侍公婆,在丈夫灵堂前大闹,不愿过继子嗣,就是不孝不顺之人,哪怕人们多有同情,指责之人应该也不少,本身在这个时代便是非议。
然而经过八卦小报这接连三期的报道,人们对苏月的印象便成了一个坚韧不拔,自强不息的姑娘,哪怕遭受非议和陷害,她都勇敢无畏,再加上双亲被亲族暗害,人们只有同情和佩服,质疑她的人已经很少了。
这看似公允公正,可文字这东西,再怎么平铺直叙,只要执笔之人稍微私心,就会偏袒着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