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母亲不说话,卫菽晚便代她问道“您有什么心愿?”
老侯爷将目光移到卫菽晚的身上,渐渐有了笑模样“你是……晚晚?”
卫菽晚心下一震。照母亲所言,外祖父是打从她嫁给父亲后便再未来往过,可外祖父却知道自己的名字。
她点头应道“我是。”
“都这么……高了……”
听着这话,像是在同某个时期做比较,卫菽晚终于忍不住问“外祖父,难道您以前见过我?”
孙绿蓉先是斜了女儿一眼,似是不满她这么快就改口叫“外祖父”,随后又求索一般看向自己父亲。
老侯爷点点头,“见过……”却也不肯再细说。
在他还能走能动时,其实每年都会去江左吴郡看一眼。那些年卫政的生意能做得如此顺风顺水,也离不了他暗中的帮扶。就连后来捐粮救灾的功绩,都是他呈了折子去御前,卫政才做了这个承事郎。
可他做这些,并不是为了等到今日在女儿面前邀功。
是故不提也罢。
许是瞬间想起太多往事以至心血上涌的缘故,老侯爷连咳了数声,卫菽晚转身为他倒了杯水递过去,却现先前他揩拭嘴角的帕子里全是血。
卫菽晚料想着,外祖父大约真熬不住了。
“外祖父,您到底有什么心愿?”
老侯爷眼中蓄着两汪老泪,缓声说道“我这一生征战沙场……收复失地,驱除鞑虏……不敢说彪炳史册,至少忠果正直……上对得起君,下对得起民……可唯一对不住的……便是你外祖母……”
“呵~”听闻此言后,孙绿蓉苦笑一声,看着面前出气多进气少的父亲,眼中既有怨恨,也有期冀“那你可愿将我母亲接入孙氏祠堂?”
她这辈子最恨的,便是母亲倾尽了一生却连个正当名分都没有!既然侯夫人已故去多年,哪怕父亲肯给她一个身后名也算是弥补这些年的亏欠了!
卫菽晚深知母亲心中所想,也期待着此时的外祖父能允诺句什么。
然而老侯爷看着她二人沉默了良久,却只说道“祖宗规矩不能破……你外祖母这辈子定然……定然是进不了孙氏宗祠的……”
话音甫落,老侯爷一直强支着的脑袋就耷拉到一侧。一时间惊吓盖过了失望,孙绿蓉和卫菽晚双双冲至他身边去探试他的鼻息。
鼻息微弱,但所幸还在,老侯爷只是昏了过去。
“去叫管家吧。”孙绿蓉抹了把脸上的泪迹,冷静道。
卫菽晚应声出去,老管家就候在门外,一见她抹着泪出来,心下一慌“侯爷他……”
大爷二爷等人也皆等在此,一个个瞪圆了眼睛盯着卫菽晚,似是在恼怒这最紧要的当口,父亲竟让外室女一家来聆听遗言!
卫菽晚声调微颤“外祖父只是昏过去了,快让大夫进去瞧瞧吧。”
不一时府医便至,切过脉后直叹息摇头,“应当就在今晚了……”
这话音才落,几个“孝子贤孙”便纷纷扑去了床前,或“爹”或“爷”的扯着嗓子哭!
是了,生前哭的老爷子起码能听见,兴许于袭爵有益,等人死了还哭给谁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