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胡安不骂了,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开,宋子忱抬眼时正巧看见路对面的华丽马车,以及车窗内那让人难以忽视的女子。
金风翦翦,拂动她鬓边青丝,小娘子托腮支在窗口,津津有味地看着这边,像是刚看完一出好戏,意犹未尽。
他忽而就记起去岁两人初见那日,她坐在亭中的石凳上,清风徐来,也是这么一脸无害的看着桃花树下追逐飞远的蝴蝶。
假若没有雪意,亦或雪意不曾失去双亲将他视作世间唯一倚仗,他大抵也会对这样的女子心动……
那样的话,定会是个美好的故事,而不是现在这样难堪。
奈何这世间没有假若。
事情展至此,卫菽晚也觉看够本儿了,且目的已然达到,没必要再虚耗下去。她将探在窗外的手轻轻一松,琉璃瓶从她掌心滑出,落在车外,她乘着马车绝尘而去。
卫菽晚走了,胡安自也没必要接着骂了,默默走到先前马车驻停的地方,捡起琉璃瓶孑然离去。
今日这出闹剧,自是逃不过盛京百姓们的津津乐道。
流言的魅力,往往在于能将听者的下巴惊掉,若再能引出狗血混战的戏码,那可就更妙了!
是故当这桩丑闻传入宫中时,宋家表姑娘腹中孩子的爹便有了定论——盛京百姓一致认定此人是宋家大公子宋子进,云安郡主的准夫婿。
尽管此时的宋子忱勇于站出来认领,也没有人肯信他,人人皆道这是宋家弃车保帅的一招臭棋!
*
大邺宫,紫宸殿。
靖王朱晁甫一入内,就郑重地双膝跪地,朝高踞髹金龙椅的咸顺帝叩了个响头。
亲王谒见本不必行此大礼,咸顺帝先是略感意外,既而就明白过来。
“八皇弟可是为了云安的事而来?”
“皇兄,云安是您自幼看着长大的孩子,您为云安赐婚臣弟深觉荣光,哪怕宋家近些年萧瑟落魄了些,臣弟也不敢置喙什么。可近来外界皆在传他宋家人辜恩负义,设陷谋害……这些且不论真假,那宋家表姑娘有孕却是铁板锭钉的事实!”
“大婚未成他宋子进就敢弄出个孩子来,云安这性子如何能忍得?若真成了亲,只怕这世间又多一对相看两厌的怨偶。”
“故而臣弟今日斗胆,恳求皇兄收回赐婚旨意!”
靖王坦腹敢言,咸顺帝也明白强扭的瓜难甜,叹了口气,亲自起身迈下玉阶将靖王扶起,安抚道“八弟且先回去,朕心中已有了计较。”
翌日一早,圣旨便传到了宋家,不过不是收回赐婚旨意的诏书,而是一道封赏诏。
圣上擢封宋子进为七品录事参军事,即日起膺任庭州。望其重拾宋家先祖品德,为民承命,忠不避危。并赐衣赐金。
这道旨意,将连日来怔忡不安的宋老爷彻底击垮了!双手甫一接过圣旨,就昏倒在地……
庭州,即是北庭都护府所在,地处天山北麓,连年战乱,大都护都死了几任。宋子进门还没出,一只脚已迈进了棺材。
苏氏一直坐在床头哭,终于哭到自家老爷苏醒过来,便迫不急待道“老爷您快找靖王去想想办法,子进可不能去北庭送死啊!”
“咳咳咳——”宋老爷强忍着不适坐起身来,开口时声量虽低,却带着切齿的痛恨“还有脸说……走到这步,不都是因为你个蠢妇!”
苏氏霎时止了哭啼,双目怔然“老爷你说什么?”
“收留你那宝贝外甥女的是不是你……”宋老爷恨恨然指着苏氏问。
不待她答,又接着道“她能刑克双亲,自是带着通身的晦气,果然一来我们宋家就做出这种下作事来……如今害了子忱不说,还累及子进……你以为去求靖王就有用?这个结果本就是靖王所求!咳咳咳——”
宋老爷自是看得明白,靖王昨日一早进宫,今早圣旨就下来,他无非是求圣上收回赐婚。可圣上金口玉言,岂能说收回就收回?故而做出这样的安排。
准新郎官远赴边关,这亲还如何能成?若再有个三长两短,亲事自然也就作罢了。
宋老爷指向苏氏的手颤抖不止,良久,终是说出了那句近来频频涌上心头的话“我要休了你……”
苏氏“……”
不知是恼意上头,还是心死绝望,刚等到老爷清醒的苏氏,转瞬就接班昏了过去。
苏雪意好心去为姨母侍疾,却被醒来的苏氏骂了一通。外甥女再亲,到底亲不过自己儿子。
委屈之下,苏雪意再度腹痛难忍,等府医过来看时,已然落了胎。
明日儿子离家赴任,本就生死难料,再见血光更是晦气,苏氏如今也顾不得可怜外甥女了,连夜找了顶轿子将苏雪意抬去客栈落脚,算是将外甥女请出了家门。
秋风至,秋夜凉,苏雪意孤零零躺在客栈冰冷的床上,泪湿软枕。
宋子忱被禁闭在思过房中面壁,自是伤心萎顿。他机关算尽的折腾了半天,最终声名败尽,也没能将心上人护住,还害了爹娘和兄长!
他将头一下下重重磕在青石垒就的石壁上,红艳的血沿着惨白的脸颊,缓缓滴落于地……
宋家,彻底没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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