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人想活却活不下来?”
“何况人活于世,既为自己而活,也为珍重自己的人而活,为自己肩上的担子而活。此时或许苦,但一旦停下脚步,不肯向前,便永远抵达不了彼端,不会晓得彼端有什么幸事在等待自己。”
“爹爹和娘亲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他们疼我爱我,为我倾尽了心血。”
“他们对我很重要,我对他们,亦是如此。”
傅新桃掀起眼帘望向赵祐景:“萧大人在我心里是极重要的人,若我的命能换他的命,我必甘愿这么做。倘若换不了,救不了,他离开了我,我不会想不开。”
“失去他必定是痛苦的。”
“甚至此生或再也无法遇见这样一个令臣女割舍不下的人,便不强求。”
赵祐景眉眼微沉,面上轻轻一笑,道:“这般听来,能遇到这样一个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的人,却谈不上坏事。可古往今来那些生死相随的故事,又当何解?”
“殿下。”傅新桃抿唇,“臣女说的,只是臣女的看法。”
“生死相随令人动容,是因明白其中的苦,其中的身不由己与无法选择。”
“看别人的故事和自己亲身经历这样的事终究不同。”
“每个人的处境不一样,做出的选择也难免不一样,并无标准可言。”
“我要求自己却不打算强求别人。”她低声道,“倘若我这次用自己的命救下他,反而希望他放下我,不必念念不忘。若他运气好,能寻得一个相知相守之人,相伴余生,那便再好也不过。”
赵祐景转动手上的扳指:“傅小娘子未免菩萨心肠。”
傅新桃摇摇头:“是因无法左右他的想法与决定,安慰自己罢了。”
“殿下,臣女是俗人,嘴上说得好听,心里未必如何想呢。”她叹气,又笑,“譬如,他回来京都却说要娶旁的小娘子,臣女必定气极,想要将他大卸八块。”
赵祐景被傅新桃说得脸上浮现笑意:“然后呢?”
“心里想想,什么都不做。”傅新桃也笑,“毕竟没有意义。”
赵祐景问:“硬生生受下这委屈?”
傅新桃听出他语气放松,用轻松的口吻回:“要不然,扎个小人诅咒他?”
“此计甚好。”
赵祐景失笑,执壶为两人斟满热茶,“不能那样白白便宜他。”
“雪晴走的时候,孤年纪尚小,便觉日日难熬,生不如死。宫人从此皆对与她有关的事讳莫如深,孤连个倾诉的人也没有……但一日又一日仍是这么过来了。”他语气温和说着这些,“后来孤一直以为是对她用情至深,因而无法忘记,思及便心痛。待长大一些,方渐渐醒悟,是懊悔自己没能保护好她,心中亏欠,故而难以放下。”
“傅小娘子说得对,此生或未必能再遇到这样一个人,便不强求。”
赵祐景起身,背对傅新桃望着窗外,“你回府去吧。”
“再不回去,傅大人和夫人该担心了。”
“也多谢傅小娘子陪孤喝茶。”
赵祐景的背影透出一股孤寂之感。
傅新桃感觉他有心事,但不愿探究,只福一福身道:“臣女告退。”
她退出房间,回凝春堂去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赵祐景许久才转过身,望一眼变得空荡荡的屋子,扯了扯嘴角。
“福安。”
他扬声把近侍招到跟前,吩咐,“带人去护送傅小娘子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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