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点头准备进去,霍璟突然叫住她:“文青啊。”
她停住脚步,霍璟望着医院走廊苍白的天花板淡淡地说:“那年你离开京都后,这个浑小子从家走到火车站,买了去江城的车票,一直到过站都没上车,在火车站待了一夜,急出了病,去医院动了一刀,躺了个把月。”
文青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霍璟侧过头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我看着你们长大,在我心里,弟妹这个位置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你应该了解他,他情愿把所有苦往肚子里咽,也不愿在你面前低头,这几年,你走出来了,他一直在痛苦。”
文青蓦地转过头盯着霍璟,她眼里氤氲着不甘的雾气:“现在好了,我可以和他一起痛苦了。”
霍璟忽然感觉整个走廊都在摇晃,文青也在她眼前微微晃了一下,她慢慢直起身子扶住墙缓缓转过身,胸口像卡住一块大石,脚步虚浮,她声音很弱地说:“生命就在呼吸之间,呼吸停了,生命也就没了,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再遇见这个人,既然选择了他,你就得为他,更为了自己好好活着,你知道有多少人为了这口呼吸付出多大的代价吗?”
文青站在空荡的走廊看着霍璟,她的手扶着墙,背影看上去仿若透着久经沧桑的落寞,却依然挺直脊梁,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去,直到消失在走廊尽头…
霍璟推开天台的门,捂住胸口,凉爽的夜风吹乱了她的发,她的目光朦胧遥远,看着天际边,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不停地旋转…
她听见海浪的声音,
看见璀璨的星河,
感受高原的劲风,
无数的画面漂浮在夜空中,旋转,不停地旋转,她不知道自己身在哪,她不属于这里,不属于任何一个地方,她似乎从来只是一个匆匆过客。
她抬起手想抓住什么,却只余空一场…
月影、落夜、离丧、游荡,最终串起那深埋的记忆,周围的霓虹瞬间熄灭,自己仿佛站在一片黑暗中,反复着那句:“等我回来,等我…”
她缓缓闭上了眼再也没了知觉。
沉睡中耳边总有“吧嗒,吧嗒”打火机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打着,霍璟眼皮挣扎了几下,终于睁开眼寻找声音的来源,看见霍凌坐在一边,大概不能抽烟的缘故,只能百无聊赖地打着打火机。
霍璟安静地盯着他看了一会,他才忽然发现她醒了过来,立马侃道:“你也真是醉了,跑医院来陪我吊水把自己陪进病房了。”
霍凌本想骂她几句,还有一周就要结婚了,打哪不好打脸,还好她力道有分寸,要打出点伤怎么见人,但看见霍璟眼底的沉静,没有丝毫温度,甚至冷得有点瘆人,他把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从身边拿起一张纸扔给她:“你的体检报告,自己看。”
霍璟拿起那张纸快速浏览了一遍,浅色的瞳孔中闪过一抹幽光。
霍凌大婚前一天,佐膺处理好红毛的事飞来江城,霍璟亲自开车去机场接他。
那天中午,太阳有些火辣,佐膺身上的T恤袖口卷起几道,他穿着一条休闲裤,戴着大墨镜,整个人颀长挺拔,从机场走出时,很远就看见霍璟靠在车门上等着他。
有的人就是这样,也许是感情太深,深入灵魂,她不用做任何动作,不用说话,甚至不用对视,只是远远的这么望着,就能感觉出她的不一样。
霍璟依然穿着她离开那天的衣服,浅蓝色的高腰荷叶边套装,流盼之间,荫掩着那双浅色的瞳孔望着他,可佐膺就是能感觉到她的不同。
他的脚步仅仅微顿了一下便大步朝她走去,一把将她揽进怀中,霍璟看不见他眼里噙着的不安的光泽,他以为这一天不会到来,却没想到来得如此突然。
良久,霍璟才抬起手拍了拍他,他松开了她,她便走回驾驶座。
一路上,两人始终很沉默,或许他应该问些婚礼的事情,可此时此刻,他心绪繁杂,只是这样望着窗外眉宇深锁。
霍璟从来没有让他觉得如此陌生过,陌生到…他不知道该如何和她开口说话。
车子开到酒店楼下,霍璟下了车将车钥匙交给门童转头对他说:“你今晚住这。”
她刚准备走入酒店,佐膺忽然攥住她的手腕:“你不住这吗?”
霍璟回过头对他说:“我晚上得看着那小子。”
酒店门口的花台被种满了各种鲜花,佐膺盯着那朵紫色的桔梗忽然开了口:“那时你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桔梗,你说紫色的桔梗代表永恒的爱,即使再无望也会永远爱着对方!”
霍璟猛然抬头斜睨着他:“你居然有他的记忆?”
佐膺微垂下眸:“或许正因为我能想起来你们之前的一些事,才更能体会你对他的感情有多深。”
他一个“你”字,让霍璟眸色瞬间收紧,她狠狠甩掉他的手,转过身突然拽住他的领子唇角微斜:“你不是说过不会阻拦我的选择吗?”
佐膺漆黑的眸子如狂风暴雨就这么一瞬不瞬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