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杀骑手!”夫长看出关键所在,一扬手,便让军中骑射好手追了上去,“刘琮必须留活口,留着去王爷面前领赏!其他违抗者,格杀勿论!”
夜风飒飒,数个齐国军士策马追了上来,弯弓搭箭,将箭锋对准了格胡娜。格胡娜一手扯着缰绳,侧眼一瞧,便咬了咬牙继续策马而奔。
她打定主意了,便是被射中了肩膀,也要带着刘琮逃出去!
她是必然要回穆尔沁去的!
夜色溶溶,箭矢破空之声倏然响起。寒入脊背的撕裂之声后,便是锐器入肉的轻响。兴许是格胡娜太专注于纵马而奔,竟不觉得有多少疼痛,只是一气驭马奔出了许久,直到将那些追兵统统甩在了身后。
待奔入了一片原野,她忽而觉得身后一轻;继而,便是“噗通”一声重响。格胡娜勒了缰绳,回身一瞧,竟是刘琮中了箭,摔落下马去。
原来她之所以一丁儿都不觉得疼,是因为箭都落在了刘琮的身上。
“怎么会射到你?”格胡娜下了马,急匆匆地上前查看,“他们几人瞄的都是我!”
“我怕……若你被伤,便不可专心策马……”刘琮的声音有些微弱。
流矢恰好射裂了他的发冠,令他披散下了一头乌发。苍白面颊上染着不知何处的血,如朱砂落在了纯白的画纸上,格外触目惊心。
“我死了也就罢了,这是应当的。可你如果走不了……岂不难受?”刘琮说着,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
格胡娜盯着他,忽而觉得心里特别痒痛。这感觉分外难熬,她便狠狠抓了下头,道:“得了吧,少作出这副模样来,你当我没受过伤?不过是伤了肩膀,养养就好了,快走。”
说罢,她又要去牵马。可是那马匹一路载着两人疾驰,早已力尽,竟然也是一副奄奄一息的将死之态,四脚都弯了下去。
“你怎么跟刘琮似的!”格胡娜气不打一处来,只得反身去背起刘琮,拖着他,一步步朝前走去。一边拖,还一边嘀咕道,“你当初还教我什么‘扫春泥’,我看我俩就是那扫把,一路扫这融的差不多的春雪……”
刘琮垂着头,气力流失得有些快,眼前略略昏黑。可他强撑着一口气,说:“皇后……你别管我了。回去吧。你不是一直想回穆尔沁么?”
“你就中了三四枚箭,怎么一副快死的模样?”格胡娜闷声道,“真是奇了怪了。”
“皇后……”
“叫我娜塔热琴便是。格胡娜是我汉名,娜塔热琴才是本名。”
“……娜塔热琴。”
“嗳,在呢。干嘛?”
“娜塔热琴。”
“嗳!烦不烦人呐。”
“娜塔热琴。”
“啊?”
“娜塔热琴,我伤得轻,不会死,你大可放心。”
“知道了!”
两人一路辗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家客栈。格胡娜找来了大夫,给刘琮简单包扎了一番伤口,确信他不会死,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要不要跟我一道回穆尔沁去?”格胡娜大马金刀地坐在床边,明艳的脸上露着爽快的笑,“你一辈子待在齐国,见识少的可怜,我就开恩带你去长长见识。”
刘琮倚在床头,低声笑道:“娜塔热琴不怕我拖累了你么?齐国必不会放过你。只要与我待在一块儿,你便会有性命之忧。”
“姐姐我几时怕过这些?”格胡娜道,“这天下便没有我办不到的事儿!”
“……好。”刘琮应了。
于是,格胡娜便心满意足地去采购了马匹、干粮与清水,只等着挑好日子,便启程返回穆尔沁草原。
当夜,刘琮睡下了。天还未亮,他便悄然无声地挣了眼,忍着箭伤的痛楚起身,披衣梳发、收整行囊,默默推开了客栈的门。
他回头望一眼,见格胡娜还趴在桌前呼呼大睡着。她的睡颜也染了分倦意,却依旧显得极是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