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萧骏驰朝他背影道,“再过不久,太子殿下便会应下这事。彼时,竞陵扫雪烹茶以待。”
姜晏然脚步一停,面上皮笑肉不笑,悠悠道:“怕是要妹夫失望了,我们这的冬春都是不大下雪的,也没甚麽机会让妹夫扫雪烹茶。似今年召城那样的大雪,已是十年难见了。”
姜晏然转身上了马车,车夫一扯缰绳,便驾着车朝那威宁城外去了。
车轮轱辘作响,一路出了城门。四野新绿初发,一派生机盎然景象。只是那扎在山野下的军营,让人无心赏这早春美景。
马车在军营大门外停下,侍从撩了车帘,姜晏然弯腰出了马车。他甫弯下腰不久,便听到一阵兵器出鞘的铿锵之声。
一阵锐响后,他的颈上便传来紧贴的冰凉之意。
姜晏然缓缓地直起了身子,目光一扫。军营口的火堆已熄了,昨夜的木炭烧得焦黑,朝上嘶嘶冒着刺鼻的烟气。几个身披铠甲的军士环立在他身侧,两柄银芒闪溢的剑正紧紧贴着他的脖颈,那倒映着天幕、满布寒光的剑刃,极是让人心惧。
“几位将军,这是何意?”姜晏然不轻不重地用手指弹了下剑刃,指腹却不小心被那锋锐的剑刃给切开了一道口。瞬时,剑刃便染上了血珠子。
“太子殿下还须小心些,免得伤着了自己。”
厚重的脚步声传来,是重装厚武的卫烈。他手搭腰间宝剑,常年神色闷木的脸上萦绕着一层黑沉,“卫某为了求条活路,只能如此。”
“卫大将军,你这又是何必?”姜晏然直视着卫烈满布风霜的脸,道,“你娶了我二妹妹,与我便是一家人,父皇又哪会去动你?”
“二公主?!”卫烈冷哼一声,道,“太子殿下那日也在召城城下,想必也听清了贺奇的言语。你们姜家人如此折辱我,还要我卫某这条老命!”
姜晏然心底一沉,心道:果真如此,那不妙的猜测成了真。
那日在召城城墙下,贺奇如从前一样出来叫喊,还押出了忽然失踪的姜清渠,说这姜清渠嫌弃卫烈老匹夫不能予她床笫欢愉,所以跑来对贺奇自荐枕席,还双手奉上军中布阵行军之图,要贺奇杀了卫烈以绝后患。
若姜清渠只是与贺奇暗通款曲便罢了,竟然还要置卫烈于死地,心思不可谓不歹毒。
“卫大将军,这其中想必是有些误会。”姜晏然道,“定是那贺奇居心叵测、挑拨离间,且我二妹妹乃是一国公主,又何必做出这等事?”
“如若是假的,那贺奇又怎会有卫某的行军布阵之图!”卫烈语气满是怒意,道,“君不仁,臣不义。陛下疑我十数年,卫某便干脆消了陛下这桩心底猜忌!来人,将太子带下去,好好招待着!”
姜晏然心道不妙,知道这一被押下去,便是要做卫烈的阶下俘虏。
这卫烈是真的要反。!
一瞬间,他又想到与萧驰临别时,他所说的话来——那萧骏驰说他“扫雪烹茶”以待,是不是便是已猜到了这件事?
他虽这样想着,可受制于人,却也无能为力。
“卫大将军,且慢!”他努力扭过头去,道,“卫大将军,河阳公主也在威宁,可她已经嫁了人,早已不是华亭姜家人了,你可否手下留情……”
“河阳公主?”卫烈负了手,道,“太子殿下如此护着自家妹子,倒是个好长兄。河阳公主既已嫁给了魏国的竞陵王,那便不是姜家人了,卫某心里自然有数。太子殿下无须挂虑,只消在这军帐中好好待着便是。”
他卫烈要反,只是因被姜家人猜忌羞辱而反。姜灵洲是竞陵王妃,动了他便是动了魏国,卫烈还不至于给自己惹上这么大一桩麻烦来。
军中有变,消息即刻便传到了威宁。
本就是人心惶惶之时,听闻卫大将军要反,百姓都猜这威宁要打起来,纷纷连夜收整行礼,拖儿带女,拉着板车、马车,一股脑儿朝城外涌去。从前入了夜便寂静无端的街道,如今却是人头攒动、兵荒马乱,满街皆是呼儿唤女之声。
外头喧闹,合园里的人自然也听到了。姜灵洲本来已睡下了,听到外边这样吵杂,便召来侍婢,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你去打听一二。”
婢女领话去了,回来时是跟着萧骏驰一道来的。
“王妃,齐国的卫烈要反,这威宁怕是保不住了。”萧骏驰握住她的手,道,“你是魏国的竞陵王妃,卫烈不会愚笨到来动你。今夜我便送你走,让枕霞护着你回竞陵去。”
事情来得太突然,姜灵洲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恰在此时,本已睡熟的萧逾璋也醒了过来,像是被屋外的嘈杂所惊扰,难得地哭闹起来。
“春儿莫哭。”姜灵洲连忙抱起这软似一团面团的孩子,心疼地拍哄着。好不容易,萧逾璋的哭声才低了下去,她这才轻声问道,“卫烈怎么要反?这些日子妾一心扑在春儿身上,倒是不清楚这些外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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