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来数去,这猎获最多之人,既不是费阁老的长孙,也不是向来擅猎的毫州王,而是一个名叫格胡娜的小姐。
那小姐是毫州王近侍格尔金的妹妹,本名好像叫做什么“娜塔热琴”,五官生就一副外邦人模样,射猎功夫也是好得很,竟生生盖过了当场所有儿郎。
萧骏驰听闻第一名是个女子,不由哈哈大笑,问:“格尔金的妹妹想要甚麽赏赐?”
“我听闻王爷请了五瑞班来行宫,”格胡娜爽朗道,“想请这五瑞班唱一折戏。”
“这还不简单。”萧骏驰挥挥手,应了,“本王答应你便是。”
那格胡娜像男子一般作了个揖,又说:“我猎到了一只狐,想把这狐赠给在场女子,不知王爷可答应?”
“这有什么好不答应的?”萧骏驰失笑,“男子送猎求爱倒是常见,你送猎做什么?”
格胡娜提起了狐狸来,走到姜灵洲面前,将背上插着箭的猎物奉到了姜灵洲面前:“我早就听闻齐国的河阳公主有‘大齐第一美人’之谓,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在匈部,猎首当将所猎之物献给全匈部最美的女子,如今我便将这狐狸献给竞陵王妃。”
萧骏驰怔住了。他心底有些复杂,最后还是认命了——他老婆太美,连女子都时常被她迷住,这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风吹动萧字猎旗,那金红旗帜呼呼作响。猎场林间影影绰绰,枝叶翻动,绿意随风而涌。
就在这时,那繁茂枝冠下,渐渐走出个人影来,似一片张扬的火。有恰好抬头的内侍,不由疑惑道:“这是哪家的大人刚射猎回来么?”
再定睛一看,那原是个赤足散发的女子——身无缀饰,只着一袭如莲红衣,袒着雪白双臂与无暇玉足。如瀑乌发为风所扬,露出一张似傲雪骄梅般的面容来。这缓步踏来模样,竟似天女迎玉练而下,美得惊心动魄,足令人一眼就心动。
这女子正是梁绿蕙。
她本应待在冷宫中,但房太后将她偷偷放出冷宫,又带来了猎场。稍加打扮,她便在这群凡夫俗子面前出现了。
眼见着诸人一片寂然,目露惊艳之色,梁妃内心好不得意。再看看那少年帝王,已然是有些痴傻了,心中狂喜之意不由愈发。
庸人到底是庸人。
只要她有这无匹美貌,就算犯了什么惊天大罪,也无甚要紧的。
只要陛下重新召见了她,那她便可重归贵妃之位。
她正这样想着,身后忽而传来一声咆哮,如铁磨石裂,好不吓人。梁绿蕙一惊,扭过头去,见那竟然是头通体棕褐的巨熊,站立起来足有一人之高。此刻这熊正张牙舞爪,大有向梁绿蕙扑去的架势。
猎场之内,本无这样凶悍的猎物。这突然异变,令所有人都呆住,一时不知所措。女眷们有胆小的,都惊呼起来。反倒是房太后先反应过来,尖叫道:“还、还不快放箭!”
立时便有几个外侍弯弓搭箭,对准了梁妃身后的巨熊。也不知太后平时没甚麽权力,这几个外侍缘何会这么听她的话。
“太后娘娘!”内侍王德海连忙劝道,“这梁妃娘娘还在呐!若是贸然射箭,唯恐伤到了梁妃娘娘啊!请太后三思!”
房太后面露惧色,颤着手,连带着指上的护甲也哆嗦着:“陛下龙体重要,还是这梁绿蕙重要?!还不快放箭!”
梁绿蕙虽僵在原地,却耳聪目明,自然能听清房太后所说之话。她心中巨愕,明白这房太后怕是要借机杀人,眼前登时一片灰暗。
她还未复宠,还未出宫嫁予竞陵王,又怎能白白命丧箭下?!
她咬咬牙,提着裙摆便想逃跑。谁知那巨熊见她逃跑,竟愈发兴奋起来,口吐浊气,嘶喘着朝梁绿蕙冲去,混着污泥的爪子一样,便在梁绿蕙的身上深深地抓出一道印子来。从面颊到左耳旁,数道可怖抓痕,滚满了血污,煞是吓人。
梁绿蕙哀叫一声,捂着面颊滚落在地。她向来金娇玉贵,何时受过这般痛楚,顿时嘶叫起来。更令她癫狂的是这深深一抓,足叫她破相。从前她嘲笑谢如莺破了相,可如今她自己却也遭此厄运。
没了这张脸,萧骏驰还会要她么?
向来以容貌为傲的梁绿蕙,根本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瞬间万念俱灰。她散乱着发髻站在原地,抬眼便瞥到房太后故作瑟缩地躲在高台上,心里恨意齐齐涌出。
面容好一阵扭曲翻腾后,梁绿蕙忽而似疯了般大笑一阵,随即恶狠狠地瞪着房太后,道:“房月溪,你想要杀我,你也别想好过!我今日就要这天下人都知道,你们做的好事!你同你那好皇儿……”
话至一半,一枚羽箭倏然破空,以迅光极电之势,飞速掠过猎场,直直射入她喉间。那羽箭力道之大,竟穿喉而过,又自梁绿蕙后颈没出,带着余力射入了那巨熊心窝。
巨熊惨叫一声,轰然倒地。
梁绿蕙呆愣着面容,立在原地,面色已急遽衰败下去。她抬起抖个不停的手,想要摸一下自己喉间,却看得身前满是滚热血迹。
“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