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毫州王萧飞骕约莫而立之年,相貌英武堂堂,颇有武将之气。只是眉宇间总有一股阴厉之气,目光犹如盘旋寻猎的鹫鹰。
姜灵洲看萧飞骕时,萧飞骕也在看她。萧骏驰坐下时,两人才纷纷移开了对视的目光。
萧骏驰刚坐下,便问:“王妃见到那梁绿蕙了?”
他的手掌搁在膝上,沉红的念珠自衣袖下漏出了一角。
“见着了。”姜灵洲答。
“王妃在梁绿蕙处受委屈了么?”他又问。
“不曾。”姜灵洲兴致很好。
“我就知道。”萧骏驰笑着拿起了筷著,夹了一小块糖糕放到她面前的小银碗里:“本王在王妃这儿,都讨不到什么好处,更何况是梁绿蕙。”
另一侧,陆皇后时不时朝他俩投来目光,希冀着萧骏驰一怒之下拿梁绿蕙开刀。只可惜,她白盼了那么久,却只看到萧骏驰亲自为王妃夹菜的场景。
陆皇后登时有些失落。
她又看看身旁帝王——少年帝王正不安分地东摸摸、西碰碰,丝毫没有一国之君的模样。他看见陆皇后在打量自己,还兴致勃勃地问:“皇后干嘛一直看着朕?”
陆皇后露出一个温婉端方的笑容来:“无事,只是看看。”
她知道,就算将梁绿蕙对摄政王妃无礼之事说出,陛下也不会处罚梁绿蕙。陛下总是偏宠梁绿蕙,事事都迁就她。这等宠爱,已到了令六宫诸妃悍而生怨的地步。
没了梁绿蕙,生辰宴便顺顺利利的。皇后与毫州王夫妇先后送了赠礼,俱是上品的好物。萧飞骕连饮了数杯酒,少帝萧武川也喝了不少,独独萧骏驰滴酒不沾。姜灵洲偷偷问起原因,他就又说是“佛门九戒”。
几人恭祝了姜灵洲生辰,又祝了萧骏驰得此佳人。宴罢,姜灵洲便要与萧骏驰一道出宫。就在此时,萧武川喊住了萧骏驰。
“三叔,朕有事要与你商议。”萧武川道。
“嗯?”萧骏驰淡淡道:“明日上朝再说。”
“这事儿不能在朝上说。”萧武川嘿嘿一笑,漂亮的眉眼里满是狡黠:“必须三叔留下来,同朕单独说说。”
萧骏驰捻一下数珠,负着手,凑近了萧武川。萧武川便附在他耳旁,借着酒劲,轻声又兴奋地说道:“朕想纳妃,抬那徐家的二小姐徐明妍进宫。”
此言一出,萧骏驰顿觉得头疼不已——这都是萧武川第几个小老婆了?这次他看上的竟还是徐家的二小姐!
谁都知道,徐家是站在萧骏驰这儿的,那徐家的女儿更是太延一等一的名门闺秀。好端端的千金小姐,怎么会愿意嫁入深宫,做帝王家的妾室?
这事儿,还真得让萧骏驰留下来单独与萧武川商量商量。
“王妃且先回去吧,”萧骏驰挥了挥手,对姜灵洲:“这太延里还有些不安泰,恰好子善也在宫里,我叫他送你回王府。”
姜灵洲有些累了,随意地应下了。
她出了含章殿不久,便看到夜色里站着一个人,穿着月白的儒衫,乌发束以玉簪,一身温润玉质,正是傅徽。他摘了一片叶子,正嗪在口中,吹着断断续续的曲调。那调子绵延幽长,煞是好听。
夜风吹散了姜灵洲面颊上的热意,她走到傅徽面前,问:“傅将军这曲子吹得真好,可有名字?”
“拙劣小技,难登大雅之堂。不过,采……宋家的小姐倒是给了这曲子一个名字,作《红豆》。”傅徽放下叶片,行了礼:“徽见过王妃。”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劝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姜灵洲喃喃念了一声“红豆”,夸道:“是个好名字。”
含章殿与宫门离得近,无须软舆,傅徽与姜灵洲便一同朝宫门慢慢走去。姜灵洲想到梁绿蕙,便好奇问道:“那梁妃好似对我颇有敌意,可是王爷对她做了些什么?”
傅徽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犹豫着说道:“君子……不于背后议人,尤是妇人……”
倒是兰姑姑不屑地说了起来:“那梁绿蕙是个心比天高之徒,出自一个普普通通的梁家,因有了这一张过眼云烟似的虚华皮囊,得了一个‘大魏第一美人’的名号,便有了登天之心。她从前对王爷……”
她说到此处,前方的暗夜里突然闪过一道银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