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灵洲没察觉他在看自己,还在仔细盯着远处的风光。夜色溶溶,远处有些许焰火光彩,迸射时,便如一闪而逝的朝夕之光。那光火映着她的面颊,便好似镀上了一层烂漫的金。
“王妃在想什么?”萧骏驰问。
说实话,萧骏驰没指望这心思聪慧的小王妃会老实回答他。
想也知道,她会说些体面话来抚恤他。
“妾身……”姜灵洲垂下了拎着兜帽的手,心里有一瞬的绵软。
她对着萧骏驰时,向来会留一层戒备,生怕说了什么不当的话、做了什么不当的事,惹来麻烦。可如今,也许是因为触景生情,她却忽然想对萧骏驰说真话了。
“妾身有些想家了。”她喃喃道:“往年此时,母妃定回召我去身旁,叫我带着诸位姐妹一同剪彩绸燕。皇嫂的手总是最灵巧的,让祖奶奶很是喜欢。”
她是头一回在萧骏驰面前提起自己心底的事。
她想的事情有千千万,譬如朱太后的病情好些了没,太子妃的孕况可还稳妥,姐姐妹妹又是否懂事了些。可是这些事,便是在最贴心的婢女面前,她也不曾讲过。
萧骏驰微愕。渐渐的,他流露出了一丝笑意,反手握住了姜灵洲的手掌,道:“王妃的家便在此处。”
他的手极暖,驱散了一丝冬日的严寒。
夜深了,姜灵洲守不住夜,犯起了困,便回房休息了。她在妆镜前拆发时,白露笑嘻嘻凑上来,一边替她梳着头,一边挤眉弄眼道:“我看王爷待王妃愈来愈好了,王妃心里可欢喜?”
“欢喜什么?”姜灵洲打了个小呵欠,问。
“欢喜王爷呀!”白露说。
“……别浑说。”姜灵洲低垂了眼帘。
她盯着镜中的自己,面色淡若流水,口中低声道:“萧氏子,怎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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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姜灵洲带宋采薇出城,打算去广果寺烧一柱头香。
宋采薇行路不便,因而傅徽也来护行。再加上跟着姜灵洲的婢女、侍卫,浩浩荡荡好大一支队伍,极是壮观。
姜灵洲从前在齐时,多多少少也要循礼节而避外男。自她嫁到了魏,这些从小学到大的规矩便全都被她抛到了脑后。又不如说,她本就不喜齐国那一套礼教。
魏人多信佛,魏国上上下下,不知兴建了多少寺庙佛院。单单是这竞陵郡的郡府四周,便有三四所香火极旺的名寺,广果寺便是其中之一。
这广果寺本就香火极盛,今日又是初一,想来必有无数百姓来烧头香,姜灵洲已想到了寺里人挨人、脚挤脚的画面。
熟料,待她到了广果寺前,却见到了截然不同的景象。
偌大一个寺庙,冷冷清清,毫无香客。但见藤黄高墙积着未融的薄雪,花青屋瓦后逸开一缕袅袅素烟。几名僧人立在广果寺阶前,斜披□□的肩上竟有着星点雪粒,竟是已在雪中待了许久。
姜灵洲微楞,想到萧骏驰说他会“知会寺里和尚一声”,便想通了其中缘由。
“王爷着实有些过了,”姜灵洲道:“我要来这广果寺,驱散一二成的人也就罢了。从前我在华亭,但凡有名门女眷造访佛寺,便都是这般做的。可王爷竟叫人空出偌大一个庙来,还是初一这样的时候,岂不给人平添麻烦?”
宋采薇听了,柔声解释道:“王妃良善心肠,可这些事,怕是也不能怪王爷。”
“怎说?”姜灵洲不解。
“竞陵王妃要来寺里,哪家寺院敢不净场?”宋采薇轻声说:“怕是王爷随口提一句,他们便都会这般做。”
姜灵洲歪头,心里觉得宋采薇说的也有道理。
广果寺门前的僧人见到姜灵洲车架,便迎了上来。为首的僧人双手合十,浅浅一礼,道:“贫僧清悟,见过竞陵王妃。”
姜灵洲还了礼,道:“麻烦清悟大师了。”
她是来烧头香的,便携着宋采薇进了寺里。广果寺里极静,除了木鱼声外便再无其他声响。宿在寺里的斋客,也都闭门不出,只偶尔会有小窗推开一线,似乎是房中客人在窥视着外头模样。
想来,是在好奇竞陵王妃究竟生得如何模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