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先惊后吓,已经是满身凉汗,再听夙夜张口问这个,他莫名生出一种寒凉彻骨的感觉:“夙夜公子,你莫不是已经死了,来找本县给你主持公道?可惜此事重大,本县实在无头绪处理……”
若非鬼魂,怎么能深夜跑到他这县衙里,都没惊动守卫呢。
夙夜淡淡一哂:“王大人真会说笑。”
黑衣人冷冷睨了一眼王大人:“我家少主没死,但你若还这般顾左右言他,死的就会是你。”
王大人哆嗦了一下,有些怒地盯了黑衣人一眼,不管是人是鬼,这黑衣人好生大胆,竟敢威胁他这个一县的县令?
“大人,您可要想清楚了,”夙夜这时眯起眸,有些意味深长,“咸阳一向安宁,若是交给知府查办,这么多人命案子,大人您的仕途,可就要交代在这了。”
王大人什么都不怕,就怕人家拿他的仕途开玩笑。他兢兢业业九年头发都差点掉光,就是指望有生之年屁股往上挪一挪,这几次三番总有人来找他麻烦,他是招谁惹谁了?
王大人被夙夜憋得一口气没上来,顿时刚才的害怕都暂时忘了,声音提高起来:“夙夜公子,你深夜闯入本县县衙,不管你有何苦衷,都是犯了朝廷重罪。本县随时可以让人拿你!”
夙夜望着王大人:“在下知道大人这些年在咸阳兢兢业业,咸阳此地能得多年的安宁,也与大人有密不可分的功劳。”
其实咸阳一直安宁,非要追究起来,上百年都没出过大案了,跟王大人实在没多少关系。但是,好话谁不爱听,况且王大人自己一直觉得命苦,骤然有人这样夸他,忽然就飘飘然了。
“你,咳,你不用抬举本县,到底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
夙夜脸上划过了笑意:“好,那在下就直说了。在下有一个法子,可以助大人直接审结此案,只要此案在大人手中得到解决,那于大人来说,就是大功一件。律法有明言,破获重大案件的官员,可以破格连升两级,这样好的机会,大人就不想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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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人这一夜又没有睡好,他只是一个县令,寒窗苦读出身,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父母,当了九年不得升迁也就算了,为何还要这样折磨他?
想到之前,王大人就欲哭无泪。
夙夜的话,简直就要了他的老命。十几人的大案,一个不慎就会丢了乌纱帽,所有官员都是能推则推,可那个夙夜竟然狂妄到说可以帮他审结这桩案子?此子、此子真是满口胡言!
可是王大人辗转反侧,就像是一个吃了毒药的人,就算自己有心想抹掉,药却早已经深入骨髓成了跗骨之蛆。
约莫四更天的时候,王大人忽然翻身一骨碌坐起来,打开房门眼睛一瞪身旁守卫的人:“本大人连夜想到了破案法门,你等速去把递给知府大人的信件拦下来,明日一早本大人要升堂审案!”
奶奶的,他最恨别人用他的仕途来威胁他!
知府大人远在汴州,快马加鞭也要两日才能把信送到,这也是原本王大人想要拖延命案的招数,现在情况一变,立刻就不一样了。现在派人把信截下来,他还有两天时间速战速决把案子审结了。
王大人咬牙切齿,脸露愤恨之色,旁边的随从还以为自家大人怎么地一夜间脱胎换骨,这般磨牙愤怒,是打算明日把那群犯人就地法办?
王大人想到的却是夙夜最后的话,“若大人想好了,别忘了在天亮以前,派几个衙役到城外的东风客栈找我。”
王大人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吩咐旁边人:“让王虎带上手下精干的几个,去东风客栈替本县找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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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夜在其他人心中,现在依然还是个死人,而其中最深信不疑的,就是程锦画。
半夜三更,程锦画偷偷摸摸带着丫鬟来到那小树林边,点燃一堆篝火,把手里的黄纸丢了进去。
只听她声音哽咽发抖:“夙夜公子,我不是有意要害你,我,我给你多烧一点高香,黄泉路上,你千万不要怪我。冤有头债有主,我也是迫不得已,如果我不给你送信,外祖父和表哥一定饶不了我……”
夏荷想把程锦画扶起来,这更深露重,虽然这小树林基本没人会来,可是万一呢?
“小姐,您偷偷在这里烧制祭拜,可是大大触了霉头的事!这一旦被老太爷和夫人发现了,小姐您自身难保啊!”夏荷苦劝。
哪个大户人家不忌讳烧纸这件事,偏偏自家小姐一意孤行,偏要偷偷摸摸来这里。
事情既然做了,便后悔也没有用。她也听说那夙夜公子死的极惨,连脸都看不见了,可惜了那样一个俊俏公子,但是自家小姐若还不振作,只怕少不得要被老太爷和大公子疑心。
把自己搭进去又是何必,反正也换不回一条命了。
程锦画依然浑身发着抖,眼睛直勾勾盯着火堆,这其中有一半是悔,更多的是心底不断冒的害怕,她程锦画的确算不得善良人,也使过不光彩的手段害人,但那或是出于嫉妒心,或是不甘,更仅限于后宅女人之间,但她的手,总体来说没有沾过谁的血,是干净的。
她第一次帮助刘家最有权力的两个男人做事,递了一封信,居然就送了一个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