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夜似乎明白似的,嘴角露出一抹意味的笑:“在下能卖给小姐的,正是时间。足够小姐处理眼下的所有问题,帮助小姐摒弃一切暗中刀剑,直至,坐稳孔门当家的宝座为止。”
这段话说的就慢多了,孔玲珑一个字没落听进了耳朵里,然后她看着夙夜,却头一回怀疑自己耳朵有点不好使。
这人说什么?帮助她坐稳孔门当家宝座?
孔玲珑活了十四载,这咸阳城中,她还没有听过有谁敢说如此的大话。
她当即叩了手上的杯子:“玲珑以为公子是想正经谈生意,这才回身继续奉陪,可是公子却拿浑话来应付玲珑,究竟公子是觉得我孔门一介商户,不值得郑重对待,还是觉得玲珑这个当家人,更好糊弄?”
这话听得出的人都清楚是相当不客气了,孔玲珑也鲜少用当家人来自居,这次抬出来,很明显要送客了。
夙夜清亮眼眸这时扫了孔玲珑一眼,这一眼饱含机锋,也只有在同一段位的人才能晓得。只见他说道:“孔小姐若将在下方才所言当做是玩笑,不仅是看轻了在下,也是给孔小姐自己堵上了一条顺当路。”
孔玲珑原本逐客之心已定,这时接触他的眼神,便有点迟疑了,她再次皱了皱眉,将夙夜刚才说的话在心里又过了一遍,却还是觉得太过荒诞。
其实,夙夜所说的,句句都是真。
孔玲珑接手了孔家,在最惶惶的时候,人心不稳,外忧内乱。对于刘家的恨意,让她重生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一刻不能忍地打压了刘家,退掉了婚书。而后,才开始慢慢地一件件理清孔门的事。
然而,孔玲珑纵使天资聪颖,纵是自幼被孔箜祠亲自教导,对孔家生意一清二楚,可是纵然是这样的她,依然是及不上箜祠先生十分之一。
没有人比孔玲珑更清楚,孔家现在是维持着表面的平和,里面还有无数的隐患没有排除,这让孔玲珑夜晚,都有些夜不能寐。
当然,就连最身边的玉儿,都没有发现这一点。恐怕在整个咸阳百姓的眼里,都在赞赏着她这个孔家小姐的能力手段,雷厉风行。
可是孔玲珑自己在心中掩不住那份苦涩跟苦笑,她是强撑门面,强弩之末。
然而,这番话却不能从夙夜口中说出来,这话说出来,只是徒增惊疑,徒增戒备,徒增冷漠。
孔玲珑再看向夙夜,见夙夜毫不避讳和她相视,眸中竟是一片清清朗朗。
孔玲珑慢慢按下一口气:“公子说这话,是知道玲珑不会拿你怎么样?”
夙夜淡淡一笑:“若眼前的孔小姐,是这些天在下在城中听闻的那位孔小姐,便必不会怪罪在下的话,反而应当细细考量。”
孔玲珑看了一眼旁边的家丁和玉儿,她忽然庆幸让他们站的很远,这番话,不至于被第三人听取。
孔玲珑看了一眼夙夜:“玲珑便暂时相信公子的话,只是请公子告知,你如何得知我孔家现在内忧外患的事情?”
无论怎样,她苦心经营一番,已经给人孔家很稳固的印象,这个南阳来的夙夜,又是如何能看出来孔家内部,其实很不稳当?
夙夜神秘一笑:“其实没甚特别,只是凑巧在下长了一双好耳朵,这些天在咸阳,不仅听说了很多孔家的事迹,也听闻了很多旁人不在意的东西。”
孔玲珑眉间一动,问夙夜:“不在意的东西?”
夙夜当下说道:“孔门在咸阳已经传承百年,其间家业更是遍布燕云十六州,但是即便孔家定下了家业只传嫡系,且每任当家亲自教导下一任,种种这些规矩,都是为了保证接任孔门的人,是足以匹配胜任。孔家历任接班人……”
说到这里深深看了一眼孔玲珑,“包括玲珑姑娘,也的确大都惊才绝艳,可是有时候掌管像孔家这样庞大的家族,即便你规矩定的再死,也总有冒死想挑战规矩的人。”
孔玲珑心头有些突,她自重生来,习惯了扮演镇定自若的角色,这样被人用言语,轻易打破心防的事情,几乎不可能会发生。
孔玲珑按捺着心里,如往常一样看着面前的人:“公子是想要说,我孔门的其余旁支,会心有不服。”
她重生来也不短日子了,先前的担心一点也没有放下,越是风平浪静,越是难以心安。她继任当家这件事,那些旁支之中,竟也没有一个人出声。
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
夙夜的称呼已然变成了玲珑姑娘,眼中流露柔软:“玲珑姑娘聪慧,自然明白这也只是其一,其二,孔家的家业只传嫡系,可是那些旁支手中,却都管着不少的产业,有些人的人心黑暗,自己得不到的,宁愿毁去,也不给旁人。”
这些都是阴面上的,可是夙夜不过听了几日城中传闻,竟然就能想到这一层面上来,孔玲珑再次对面前男子的心机和城府估了一个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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