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见面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身体好坏,嘴里再说出来的话,虽然还是带着怒意,却软和了许多。
“你不要命了吗?上次不是先生,你早死了十万八千次,她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千里迢迢巴巴的追上去?
你究竟图她什么?不过是一个爱银子的俗气小娘子,图她长得好看?你要多好看的我都给你寻来,赐给你一院子,环肥燕瘦什么样的都有!”
裴临川慢条斯理理坐在皇上对面的圈椅里,又自顾自提壶冲了杯茶,吃了一口扔到一旁,嫌弃的撇了撇嘴。
他静静的道:“大梁江山对你有多重要,她就对我就有多重要。”
皇上浑身一震,脸色难看至极,眼里火光噼里啪啦燃烧,咬牙切齿的道:“混账,居然拿一个女人跟大梁江山比,你的出息呢!”
裴临川神情困惑,思索片刻仍然不解,问道:“为何江山会比女人重要?”
皇上愣了下,冷哼一声道:“女人要多少有多少,大梁江山可是独一无二!”
“哦。”裴临川想到皇上后宫嫔妃无数,敷衍至极随意点了点头,“我又不跟你抢大梁江山。”
皇上被噎得一口气快上不来,他只觉得胸闷气短,吼道:“你这是在打我的脸!我前脚赐你们合离,你后脚就巴巴跟了上去,君无戏言,你让我情何以堪,说话跟放屁似的,我算哪门子的君!”
裴临川嘴角上翘,听到皇上被气得骂脏话,心中竟然莫名觉得畅快,他不疾不徐的道:“你先前赐婚,后又赐我们合离,本来就是出尔反尔,就是跟放屁一样啊。”
“砰。”
杯子碎裂瓷片飞溅,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宫殿内显得尤为引人注目。
守在殿外的小黄门听见殿内动静,吓得身子缩成一团,生怕引起皇上的主意,一个不满被拉下去砍了头。
皇上最近脾气暴躁,以前宫人当差时不小心犯了错,最多训斥一顿或被拉下去打几板子,这些时日却再也没有如以前般幸运,连着砍了好几个人的头。
李全袖着手站在殿前,耷拉着眼皮面无表情,仿佛没有听到殿内皇上的咆哮。
自打八岁进宫,如今在这宫里已经三十年整,历经数代帝王登基陨落。史书上曾说,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可要他说,是铁打的小黄门流水的皇帝。
他见过各式各样的皇上,现今龙椅上的那位,不算是最差劲,可绝算不上最好,要不是里面那位祖宗一样的人,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哪轮得到他坐。
可现今,李全掀起耷拉的眼皮,望着头顶逼仄的天空,春日晴好,四方宫殿内头顶上的那片蓝天,与其他处也并无不同。
他神情惆怅,正乾殿算是皇宫最最好的宫殿,这里能见到的天也要广阔一些。
要是太子登基,唉,那时他再想着法子出宫吧,身边也积攒了不少银子,买一座宅子雇几个知情知趣的丫环伺候着,也不愁后半生没了着落。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砍你的头,小兔崽子,越来越没有上下尊卑,我是不是以前待你太好,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以下犯上!”
皇上气得脸色铁青,在殿内叉着腰转来转去骂得唾沫横飞,“一个个的都不省心,逼急了我通通将你们拉下去砍了!”
裴临川侧着头,神情带着微微的得意,插嘴道:“先生老了。”
皇上像是被捏住脖子的鸭子,张大嘴双眼瞪得滚圆,到嘴边的怒骂,又硬生生的被塞了回去,神色黯淡下来,双肩塌下嘴唇蠕动半晌,只余一声长叹。
先生老了,他这么多年来费尽心思,也就寻得裴临川这么一个学生,可大梁还要千秋万代。
自己就算是九五至尊,真不能这么随意砍了裴临川。
良久之后,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背转身,落寞的道:“你出去吧。”
裴临川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我的铺子田庄银子呢?”
皇上眼前一黑,被他气得快昏倒,沉着脸一声怒吼:“李全!”
李全灵活无比的闪身进殿,恭敬垂头施礼听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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