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一言不发,两个人在一处吃饭也比往常独自吃要好上百倍。
等到放下筷子后,傅瑶问道:“你今日还要出门吗?”
“不出。”
谢迟一口气将整碗药给喝了下去,半点没停顿,傅瑶看着都替他觉着苦,小脸都皱了起来。她拿了块桃酥咬了口,甜意在舌尖蔓延开,这才又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吗?”
她这就纯属于没话找话,但谢迟并没陪人闲聊的兴致,平静地看了她一眼,便起身往书房去了。
收拾碗筷的、奉茶的侍女们面面相觑,动作都不由得轻了许多,生怕傅瑶会因为被扫了颜面迁怒到她们身上来。但傅瑶却并没恼,慢悠悠地将手中那块桃酥吃完后,拍了拍手,如往常一般往听雨轩去了。
傅瑶陪着谢朝云处理了会儿庶务,觑着时辰差不多,便又回了正院来。她趴在书房开着的雕花窗旁,撑着下巴,看着正在桌案旁写字的谢迟。
他这个人生得好看,那双修长的手也好看,骨节分明,如玉雕的一般。执笔写字的时候,显得格外优雅,傅瑶怎么看都看不厌。
谢迟一开始就注意到傅瑶,但并没理会,原以为她自己觉着没趣就会离开,可过了好一会儿却仍就在窗边趴着。他算是没了法子,只得放下笔来,偏过头去看向她:“有什么事吗?”
傅瑶想了想:“我想来借几本书看。”
这是她随口找的理由,谢迟听出来了,但也不好再给她没脸,扬了扬下巴:“自己进来找吧。”
傅瑶笑着应了声,这才站直了身子,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进了书房。
她先前在书房住过半月,已是十分了解,但还是慢慢地挑选着想看的书,瞥见案上他方才写完的一张字后,又随口夸赞了两句。
谢迟写得一手好字,当年琼林宴上,是曾经得先帝亲口夸赞的。傅瑶早年见过他的字,清逸出尘,可如今的字迹却变了许多,笔锋凌厉,字里行间仿佛都透着一股凛然之气。
世人常说字如其人,的确是很有道理的。
谢迟喝着茶,面不改色地听着她的夸赞,随口问道:“你刚从阿云那里回来?”
“是啊,”傅瑶顺势在一旁坐了,“我每日都会去阿云那里呆上一段时间,学管家事宜,她很厉害,也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谢迟点点头,不再开口了,但也没下逐客令。
傅瑶短暂地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打蛇随棍上,并没离开。她扫了眼房中悬着的几幅字画,笑问道:“看起来你的藏品应当不少,还有没有什么旁的古画可以借我开开眼呀?”
“宫中赐下的东西、年节旁人送来的礼都在库房,若是想看,只管让人去取就是。”谢迟抬眼看向她,“你很喜欢丹青吗?”
问完之后,他才想起来先前在宫中那次,谢朝云还专程提过想要傅瑶的画,想来她的画工应当是不错。
“嗯,我很喜欢。”傅瑶如实道,“琴棋书画女红,我擅长的唯有丹青,其他都是马马虎虎勉强糊弄。”
谢迟先前被傅瑶问起有什么打算的时候,走得干脆果断,但眼下却没办法再如此。
他对傅瑶的态度很微妙,心中想着应当疏远些,可是真等到冷着脸拂了她的颜面之后,却又觉着不忍,想着态度和缓些当做弥补。
沉默片刻后,谢迟问道:“这些字画中,你最喜欢哪幅?我送你。”
傅瑶在书房住的那段时日,已经将这几幅画细细地看过,毫不犹豫地指了指那幅寒江独钓图:“我要这个。”
谢迟有些意外:“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旁的可都是前朝传下来的古画,价值不菲。”
“我第一日来书房的时候就看中了它,虽不是古画,可却合我的眼缘。”傅瑶托腮看着谢迟,笑容中多了些狡黠,“更何况若我没猜错的话,这画应该是你的手笔吧?”
谢迟愈发地意外了,他的确没想到傅瑶竟能猜出来。
“说过的话可不能反悔。”傅瑶提醒道。
“不反悔,过会儿我就让人取下来给你。”谢迟承许之后,又问道,“你是如何猜到的?”
“直觉,”傅瑶顿了顿,戏谑道,“又或者说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被这么光明正大地“调戏”,谢迟僵了下,连带着想起她先前的话来,索性将自己心中的疑惑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你先前说你喜欢我……为什么?”
傅瑶先前还装得煞有介事,可真谈到此事,脸颊也泛起红来,说到底她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姑娘家。想了想后,她小声问道:“你信一见钟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