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女皇郁结于心却不能说。
在汤御子退出去后,她又满怀期待地往后翻了翻,希望能看出点不对的地方。可一时还是没什么收获,唯一的感想只是这个行文真是正经得可以。
她于是不得不试探着开了口:“这书……”
麟德贵君微有一栗,终于转过了身,平静地跪了下去:“臣知罪。”
范小圆更懵了。她特别想说,具体什么罪,哥们儿你说明白点儿呗……
然后她咳了一声,板着脸说了一句生气的经典台词来诓麟德贵君:“你错哪儿了?”
“臣……”麟德贵君喉中稍噎了那么一下,继而淡淡道,“宫规不许,所以臣认罪。”
他显然话里有话。范小圆琢磨了一下,继续套话:“也就是说,若没有这条宫规,你觉得此事本无错?”
“是。”麟德贵君平静道。女皇身边的大宦官王瑾简直听得头皮发麻,恨不得冲上去堵住他的嘴。但他刚试探性地迈前了一步,便见女皇清凌凌地目光扫过来,令他停住了脚。
麟德贵君对周遭危险的死寂似乎毫无察觉,他衔着淡笑抬眸,静静地直视向女皇:“臣一直认为,选贤任能不该以男女为界。若男儿有才,也该能求学为官,为国效力。”
他眼中满是于范小圆而言已不陌生的坚定,话语铿锵而出,满殿宫人顷刻间跪了一地。
范小圆从他的话里,蓦地恍悟了他所说的“知罪”是知什么罪。
天啊……!
她惊吸了口冷气,猛然间感受到了彻骨的恐惧。恐惧这个时空,或者说,恐惧于性别不平等的制度。
在现代时,她生在首都北京,父母就她一个孩子,周围也没有重男轻女的亲戚。所谓的性别不平等她几乎只在网上见过,她会义愤填膺,自以为能感同身受,可实际上隔着一道屏幕,哪有什么“感同身受”?
但这一刻,直接面对跪地告罪的麟德贵君……
她或许依旧说不上感同身受,但她在震撼中前所未有地第一次真正认识到了性别不平等有多可怕。
无论是男尊还是女尊,处于弱势的那一方,都可能面对无休无止的压迫,或者一步接一步迎来更深一层的压迫。
从做官是错、工作是错,到考学是错、自己读“不该读”的书也是错,再到上街是错、穿得少点也是错。
麟德贵君,甚至还是这个时代里地位很高的男人呢。
很难想象在底层社会中,处于弱势性别的人们又在过怎样的日子。
眼前之事带来的震惊和微博上对女权话题的热议一下子在范小圆脑中纠缠起来,她木了好一会儿,才强行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
她摆摆手屏退宫人,缓和了一下过度沉郁的心情,起身走向麟德贵君。
麟德贵君纹丝未动,风轻云淡地跪坐在那儿,一副要平静赴死的样子。
——他这样一个芝兰玉树般的男人,就因为看了一本所谓的不该看的书,等他的便是一个死字。
范小圆:心疼QAQ……
她心里十分难过,站在他面前杵了好一会儿,都不知该说点什么好。最后她看了看手里的书,故作轻松地就地坐在了他面前,然后把书递了过去:“喏,还你。”
麟德贵君没接,迟疑地抬头看向她。
“我不管你看什么书,你把封面换回去,行不行?”女皇耸了下肩头,“还有什么想看的书,你也可以告诉我,我那里有的话,我借给你,你不用躲躲藏藏的。”
麟德贵君懵然。
女皇嘴角轻扯,抱膝坐在他面前就跟他论了起来:“我觉得你说得是对的。读书做官都是凭本事的事,依照男女划分,凭什么啊?再说,就算你不能做官,看点书也没错呀,又不是什么传播淫……唔,有伤风化的东西,我管你看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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