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却静静看她写字,等真的耐心瞧上半日,才想起自己不曾认真看过她执笔的模样。她是削肩,更添文弱,落笔却不乏韧劲,成去非一面打量着,一面努力回忆她刚进府时是什么样子,可记忆是空白的,大约有那么些模糊的影像,总归不是眼前这亭亭春柳的好颜色。
等她搁笔,成去非才踱步到跟前看了,白纸烟字上圣人的话,异常醒目: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琬宁因他就在身后,一时间心又重重跳起来,不敢看他,只看着字道:“尚书令不是这种人么?”
一语既了,脸上热的难堪,成去非付诸一笑:“这又是曲里拐弯赞誉我?”
琬宁慢慢抬起头来,脸上热的难堪:“尚书令如不是,何苦每日辛劳至此?”
成去非见她神情极为认真,却听得牙酸,敲了两下案几,笑看着她:“你不是我台阁下属,能不能不要一口一个尚书令地叫?”
琬宁微窘,应了声:“是,大公子。”
她低首红脸的样子,于这一刹那,甚是可爱,成去非便把她拉至怀中,低声问道:“你跟我说说,上回到底为何而哭?”
琬宁身子一颤,他原还记着这事,不由就去咬唇,成去非抽手止住她这动作:“不想说就不说,”说着撤掉自己的手,笑道,“险些忘了,我这一身太脏,不该抱你。”
松手的刹那,琬宁忽抬脸软软问他:“大公子为何要同我……”欲语先羞,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这样发问是何等羞耻,又是何等失态,遂紧紧抿了唇,转身去弄那晾干的字,而手却颤抖得厉害。
成去非见她耳朵都已漫上一层红云,腹底的热意陡然上来,好一阵煎熬,遂上前问道:“我今夜宿在你这里可好?”
不等她回答,自顾又道:“罢了,我还是回橘园,你早点歇息。”
见他要走,琬宁手底忽扣紧了案几边沿,脸上火烫一片,话音中带着明显的走调:“我不想大公子走……”
成去非回首看她,沉默片刻,轻轻把她再度拥在眼前:“你倘是怕,不要勉强。”
怀中少女柔唇微颤,温香的气息拂上成去非的面孔,他知她情动,可脑中总是想到当夜那迫不及待的一推,一时拿不准她心意,见她垂目颤着摇首,遂伏在她耳畔私语:
“劳烦小娘子伺候我沐浴。”
琬宁一惊,脑中不知就想到一边去,声音更细弱到无由:“我,我洗过了……”
“我问你了么?”成去非无奈,忽想起之前的事来,走到书架跟前,本想抽出一本书来塞给她,却瞥到书案上那一沓雪白的纸来,嘴角逸出一缕笑意,遂对她低声道:
“我都忘了你连衣裳都脱不下来,呆头呆脑的,铺床会么?”
琬宁被他说得大窘,却只有应声答一个“会”字,成去非点点头,指着那沓纸:“把它铺到床上去。”
看她不解,成去非面上却忽绷的有些紧:“你会懂的。”
说罢冲她微微一笑,举步去了。
第147章
整张床铺满了雪白的纸,成去非进来时,琬宁正对着此情此景发呆,面上百思不得其解,这要如何安寝?
“谁让你铺成这样的?”成去非多有不满,皱眉看了一眼,忽觉好笑,颇含意味地望着她:“虽有笔有砚,只怕我也力难从心,还是你觉得你大可做到?”
他既不肯张本继末,她自难能拨云见日,琬宁见他打了个手势,只得又把那一张张纸叠放起来,刚欲起身送回书案,后头成去非已经压了下来,她手中一晃,宣纸洒落一地,琬宁挣扎着想去捡,成去非随即摁下她的手臂,低笑道:
“由它去。”说着把她身子往上提了提,琬宁不禁扭动一番,眉睫颤得凶,成去非哼笑,动手把腰间那根玉带解了,拉起她摆正了身子,自她眼前绕上一圈,打了个活结,这才往她耳畔吐气:“看不到就不这么害羞了。”
琬宁眼前骤然一暗,两手只能抓紧了被褥,后背绷得挺直,心底又尽是茫茫然的恐惧,红唇翕动,四下里安静地只能听见自己的微喘,她看不到成去非,可也不敢寻他,只觉自己整个人此刻全靠那两只手臂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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