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更让人伤怀了,那么这世上,何人能贴近那颗心呢?
琬宁神思恍然,不由想往门口走,刚要打开门,正迎上成去非推门而入,可目之所及,却只有一张骇人的脸面,琬宁毫无防备,猛地向后跌了几步,随即尖叫起来捂住了嘴,身后花架险些倒地。
见她顿时吓得脸都白了,成去非并不急着拿掉假面,一壁慢慢近她身,一壁留心她神色变化。琬宁踉跄而退,虽已惊惶至极,半个字也喊不出,脑中却忽飞速掠过一个念头,那花架上有四儿放的一把剪刀!本是留修剪枝叶所用,琬宁便有意往花架处挪着碎步,直到退无可退,身子抵在花架上,她颤颤反剪起双手,一阵摸索,等触及那冷硬一角,心中登时狂跳起来,这身影越靠越近,琬宁目不转睛盯着那假面上的两只眼睛,仿佛烟洞一般。
嘴唇几乎被她咬破,心底却数着拍子,眼见他离自己尽在咫尺,琬宁猛然闭了眼,扬起手使出平生力气,朝眼前人狠狠扎了过去!
成去非没料到她手里会突然多出一样物件来,只觉跟前生风,猝不及防间虽躲闪开来,手背还是被那剪刀划了一道,火辣辣的疼,麻麻地窜过心底,很快,他只稍稍用力,便擒住琬宁手腕,腾出这只受伤的手,扯下假面,冷冷看着她:
“看不出你竟是大勇之人。”
琬宁目中一怔,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成去非甩开她,扬了扬手中假面:“早知阮姑娘这般,我该赠雉鸡。”
说得琬宁脸一红,支吾着:“我不知是您。”
成去非哼笑一声:“你不是在等我么?”
琬宁忙转过脸背对着他,把那剪刀悄悄放下,尽量压住声音里的起伏:“您为何要带着那么怕人的东西,我以为是偷遣入府的歹人……”
到底是心慌,她肩头微微抖着,却不知这话已问住了成去非,他竟也说不清自己为何突然想着戴它进来,只想吓她一回,可为何想吓她,自己也是难以言明的。
不过在说辞上头,他向来拿得住她,遂反问一句:
“你说为何?”
好不讲道理的人,她怎么知道这人安的什么促狭心思,吓得她魂飞魄散,还要问她缘故。
琬宁便转过身,抿唇看着他:“我不敢妄自揣测大公子的用意。”
她正经的模样,倒和那街上卖布的姑娘般,有那么一些可爱的意思在里头。成去非无声一笑,抬手拿那假面缓缓遮了脸,问她:
“害怕么?”
青面獠牙的,还闪着莫名的水光,琬宁不禁默默点头。
成去非又把假面挪了挪,只露出半边脸,淡漠看着她:“你不是怕我么?戴上这假面,你便大可躲在它后头,不用怕任何人,倒该人怕你了。”
琬宁蓦然间看见他手背上那殷红一道,尤为刺目,根本没留心他在说什么,心底一阵紧张,自己竟伤了他!
“您的手……”她犹豫上前,不觉露出满脸的关切。
成去非轻轻挡回了她,眉目冷淡:“你没听见我说话?”
“可您的手……”琬宁到底是心疼他,又懊恼自己莽撞,恨不能那一道换到她手上来,成去非见她满眼都只剩自己受伤的手了,淡淡道:“这会想着献殷勤,方才是谁想捅死我的?”
琬宁面上一阵难堪,讪讪低了头:“我帮您处理下。”
血并没出多少,只是擦破了皮,渗出了血印,不过几日便能消下去,成去非并不以为意:“小伤而已,用不着。”
“那我给您吹吹吧。”琬宁见他拒绝,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说完脸又是一红,她幼年时跌倒磨破手掌,烟雨便捧在唇畔温柔地吹着安抚着她,那热热痒痒的感觉似乎真的就遮住了本来的疼。
果然,成去非问她:“你想干什么?”
他复又一副冷清莫测的神情,好像她对他起了非分之想,急着乘人之危似的,琬宁羞得连连否认:“没,我什么也没想。”
说罢忙忙岔开话,看着他手中假面道:“您买来这个做什么?”
成去非一眼便识破她所想,不再计较,仍拾起方才的话头:“你日后见我戴上即可,自然不觉害怕了。”
琬宁这才想起他临走前那番话的意思,她当时不明就里,此刻全都明白了,正想着,成去非已近身把那假面戴在自己脸上,他的声音似乎一下远了几分:
“再看我,还会怕么?”
琬宁一时无法回答,只觉自己忽多了层屏障,而成去非正凝视着她,冷冷清清又问道:
“你会不会戴着假面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