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在病房她还偶尔和夏胜南说说话,现下回到公寓,仿佛一下子丧失了语言能力,默默洗澡换了衣服,便像个木偶一般坐在沙发一动不动,虽然脸色憔悴,但一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睛,却分明是没有半点睡意。
许孟阳默默叹了口气,去厨房给她热了一杯牛奶,加了一点事先准备好的安眠药片,碾碎后放入杯子中。
他从厨房走出来,道:“喝点牛奶,然后好好睡一觉。”
夏昕愣了半晌才回神,默默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加了药物的牛奶,到底还是起了作用,呆坐了半个小时,夏昕那双泛红的眼睛终于慢慢阖上,歪头靠在沙发浅浅睡去。
许孟阳轻手轻脚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刚盖好被子,他的手便被她无意识抓住。
他抬头看向闭着眼睛的女人,低声问:“怎么了?”
夏昕在梦中呢喃道:“别走。”
许孟阳将她的手轻轻握住:“我不走,就在这里陪你。”
夏昕手上的力度放松下来,呼吸终于慢慢变沉。
许孟阳将台灯熄灭,在黑暗中默默凝望了她片刻,一只手握着她,一只手撑着头,许久之后,才不知不觉阖上眼睛。
这两天他虽然晚上不方便留在医院,但其实也没怎么好好睡过,没有人比他更明白眼睁睁看着亲人离开的痛苦。何况是她这样并未真正经历过大风浪的女孩。
夏昕这一觉睡得到底不算踏实,隔日天刚刚亮,就猛得睁开眼睛坐起来,问:“医院打电话来了吗?”
坐在床边的许孟阳睁开眼睛,拿起旁边的手机,摇头:“没有。”
夏昕松了口气,至少证明夏胜南还活着。睡了一觉,到底是恢复了一些精神,她跳下床:“我得马上去医院。”
两人简单洗漱,匆匆出门。
来到病房时,夏胜南恰好清醒了过来,精神比前两日竟然好了许多。看到夏昕进来,还朝她露出一个笑容,轻声道:“你来了?”
夏昕看得有些心惊胆战,走过去问:“妈,你怎么样?”
夏胜南道:“还好。”说着勉强抬起手朝她招了招,“夏昕,你坐下,妈跟你说几句话。”
夏昕走过去默默坐下。
即使是到这时候,夏胜南的思维依然清晰,只是声音微弱,断断续续:“我不是个好妈妈,但你是个好孩子,我走后,就不会再有人这么让你厌烦了,所以你也不用太难过。以后不管你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你都要好好照顾自己。但你要相信这世上,一定会有人真心实意地爱你。”
夏昕抿唇点头,大脑却有些空白。
夏胜南气息越发微弱,每吐出一个字,都异常艰难。说到最后,她翕张着苍白干涸的嘴唇,从喉咙里艰难地发出一点气声:“妈……妈……”
夏昕赶紧凑过去:“妈,你还要说什么?”
夏胜南嘴唇微张,仿佛想努力说完最后一句话,但只有口型,没了声音。夏昕仔细看着她,却没能辨认出,想要再问时,夏胜南已经闭上嘴阖上眼睛。
夏昕茫然地看着像是沉睡过去的女人。
夏胜南没有再醒过来,两天后宣告死亡。她在闭眼沉睡前,最后用口型说出的那句话,夏昕没有机会再听清楚。
尘埃落定的那一刻,因为有了心理准备,夏昕没有哭。她这么多年来因为夏胜南这个母亲,所积累的叛逆和乖张,也随着她的离去,彻底消失殆尽。
她仿佛真正变成了一个大人,有条不紊地处理后事,冷静而从容。
夏胜南只有一个女儿,以及林丛生这个相伴多年的伴侣。两人按着她生前遗愿,只对她工作了二十多年的集团发了一则简短讣告,不设灵堂,不办追悼会,不立碑建墓,骨灰撒入江中。
一切都符合夏胜南的风格,不煽情不留恋,果断而决绝。
办完丧事后,夏昕去了一趟林丛生的办公室。
短短几日下来,这个中年男人,眼见又苍老了几分,眼睛里完全失去了一个成功人士的神色。
他将一个文件袋递给夏昕:“你是你妈妈财产的唯一继承人,相关文件在她生前已经委托我处理好。除了房产和理财存款保险之外,她几年前给你办理了一份信托基金,在她过世后,你可以每月固定领取一笔钱。这笔钱能保证你随心所欲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哪怕赚不了钱,也能生活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