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奇了怪了,那俩货是怎么消失的?这洞里也没什么传送法阵,更没什么机关暗道。他们刚刚进洞不久,脚印还很有限,把有脚印的地方都查看过了,没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戚灵枢的眉心几乎蹙成了一道锁,魔气在周身翻卷,额心上的心魔印像一朵鲜血点就的花钿。眉心多了一道红,衬着细白的脸皮子,顾盼流转间自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滟然。可云知无心欣赏,这厮分明是心境不稳,很难捱的样子。云知拍拍他的肩膀,道:“小师叔,别着急嘛。”
魔气吞噬他人血肉以提升自己的灵力,这种凶恶的修炼之道虽然进境颇快,却是步步深渊。云知并不赞同他动用魔气,然则有时情非得已,不得不用。进入伏羲神殿才多久,他身上的邪气厚重得犹如一团乌云。戚灵枢摇摇头,道:“无妨。”又道,“脚印不对。”
“怎么?”云知问。
“多了两个人。”戚灵枢用剑鞘点那些脚印,“这是你的,这是我的,猫爷一直待在我们身上,没有下地,没有它的脚印。除却我们两个,这里还有四个人的脚印。”
“……不是多了两个人,”云知修正道,“这四对脚印有两对是重复的,是慕容雪和虞师师的。难怪没有出山洞的脚印,因为这两个家伙是倒退着出去的。洞口在他们出去之后消失,把我们困在了这儿。”
“嗯,”戚灵枢指着其中两对脚印,“脚印清晰,每一步的间隔距离都不长。这说明他们步子很稳,每一步停留一定的时间。他们走得很小心,不想发出声音。为什么?”
“当然是怕惊动我们。”黑猫哼道,“依老夫看,咱们被这对狗男女给阴了。他们定是用了什么邪门的术法,把洞口给封了。气煞老夫,我们好心带着他们,他们却恩将仇报!”
“猫爷,不要把人想那么坏嘛。”云知给它顺毛,“我想是另一种可能。他们或许看到了什么东西,判断我们仨有危险,凭着他们俩低微的灵力,爱莫能助,只好先逃之夭夭,去找黑仔帮忙。”
“他们到底看见了什么?”戚灵枢低声问。
云知朝那具蛇尸努努嘴,“这倒霉鬼死在洞里,他当然最是清楚。”
又重新回到那蛇尸的面前,金黄色的符光罩在脸上,每个人都戴上了一个金面具似的。眼角鼻下俱是浓重的影儿,总有种阴阴的感觉。云知蹲下身,目光在蛇尸上逡巡,想找到什么线索。忽地眼皮子重重一跳,云知蓦然发现,这人的腰间并无缝补的痕迹。
也就是说,他这蛇尾是自己长出来的。
他娘的,这怎么可能?
云知以为自己眼花了,凑近了仔细瞧。他离那蛇尸太近,戚灵枢略略皱起眉,刚想提醒,只见地上青白的蛇尸啪嗒一下直挺挺地坐起来,和云知脸贴着脸。
一路疾行,顺着冰冻的峡谷爬回窟窿。这里被戚隐冻得结结实实,寒气儿仿佛能沁进心窝里。可戚隐高兴,因为扶岚在身边儿。狭窄的小天地里就他们两个人,扶岚在前头,他跟在后头,像无边荒茫里两只一起爬道儿的小蜗牛。
“是三个人,白痴。”白鹿声音响在耳侧,“有个事儿小爷必须提醒你,你要时刻谨记你这具肉身还住着我,你做的所有事儿小爷都能看见,你的龌龊想法小爷也能听见。不要再和你那傻蛋哥哥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真的很恶心!”
白鹿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你闭嘴,让我暂时把你忘了,好吗?”戚隐没好气地道。
蓝汪汪的心海里,白鹿翻了个白眼,侧过身漂在水上,打起了盹儿。
他们按着慕容雪的地图,爬到墓室洞口。虞师师乱七八糟的符咒还贴在那儿,戚隐揭了黄符,小心翼翼下到里头。斗室里静悄悄没个声儿,黑暗笼着那具沉重的黄金棺,说不出的压抑。
戚隐和扶岚对看了一眼,戚隐走过去,拜在黄金棺面前,一字一句道:“晚辈戚隐,受云梦神女所托参拜神殿,探寻长生秘术,还望前辈指条明路。”
黑暗里静了半晌,一点声儿都没有。
戚隐朝扶岚做口型,“撬棺板儿试试?”
腰后刀囊的黄金刀缓缓出鞘,露出一截水银似的刀身。
就在这时,黄金棺板儿缓缓挪开了一条缝儿,一个老迈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后面站着的小孩,上前来。”
扶岚应声走近,在棺材面前蹲下。他垂下眸子,瞧见阴暗的缝隙里有半张枯槁的脸,深凹下去的眼塘子黑漆漆,没有光彩。
老人空洞的眼眶子凝视扶岚半晌,忽然笑了笑,却朝戚隐道:“白发小孩儿,把你的黄金刀收回去。吾虽为罪徒,好歹也有几千年的道行,非汝可比。”他略顿了顿,复道,“你们很不错,进来这么久了,竟然还未畸变。”
“畸变?”戚隐问,“前辈何意?”
“看看你们的腿脚。”
戚隐和扶岚掀开裤脚,登时一愣。只见脚踝上面长出了细细密密的黑色鳞甲,像一层又薄又硬的癣。戚隐用力拔了一片,登时钻心地疼。
“这什么玩意儿?”
“这是吾神的诅咒。”老人淡淡道,“进到这里的人都将化为黑蛇,永居地底,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