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猪狗一样的东西,戚隐眉目阴沉了几分,若非看在扶岚的面子上,他早把他们切了。不过有件事还是得声明一下,他走上前,揽住扶岚的肩膀,道:“有件事忘了说,扶岚是我的人。”
“胡说八道,他怎么就变成你的人了!”弟子骂道。
戚隐一字一句地道:“他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更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当然是我戚隐的人。若我再听见你们对他出言不逊,”他磨了磨牙,眼眸中暗藏杀机,“就甭怪爷不客气。”
这话儿委实惊世骇俗,大家都目瞪口呆,半个字儿都吐不出来。
“师侄说笑了,这样的玩笑可不能随便开。”虞临仙老好人的模样,苦笑连连,“也罢也罢,既然舍不得这猫儿,我们不能夺人所爱,再想想旁的法子吧。”
那干尸嘶嘶吐着凉气儿,也不动弹。若它就这么的也好,只怕它乱攀,弄松卡住的岩石。戚隐拧着眉打量那干尸,这玩意儿有点像罪徒,罪徒可以长生,却无法保持肉体不败。巫郁离除外,那老混蛋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还原了自己的容貌。神墓里那帮罪徒都渴望神血解开不死咒诅,或许这鬼东西也是如此。戚隐当机立断,道:“用我的血试试。”
大家都惊讶,这干尸道行不知几何,当血饵十分危险,保不齐命就丢了。他们嘟囔了几句,没说什么。锁步法阵布好,戚隐站在阵中,大家分散在四面墙边。戚隐并拢两指,在掌心划了一道。鲜血缓缓淌出来,顺着指缝流在地上。
戚隐扬起满是血的手,道:“老前辈,几千年没吃饭了,要不要下来填填肚子?”
那干尸鼻头耸动,沟壑纵横的脸蓦然变得更加狰狞,横眉立目,五官都张了开来。它用力抓碎一块石头,朝戚隐扔过来。
它这一抓便坏了,穹顶堆压的平衡完全被破坏,只听上方天崩地裂一阵响,岩层带着上方的冻土和雪层劈头盖脸砸下来。头顶一暗,仿佛乌云聚拢,山岳压顶。压根来不及撤退,戚隐身影一闪,迅速退到扶岚身边。插上归昧剑,支起结界,左手抖开裹着的麻布,抓住扶岚的手臂。黑猫熟门熟路向上一蹿,钻进戚隐的衣襟。
巨石带着雪层,足有几千斤。结界疯狂闪烁,四面崩塌声犹如洪雷滚滚,那边灵力低微的霎时间被没了头,哀嚎声戛然而止。
慕容雪抱着膝盖蹲在虞师师的结界里,虞师师咬牙切齿,“若非看你横竖是条性命摆在这儿,我才不救你这个淫贼!”
地面在龟裂,巨石砸破中央地砖落了下去。神殿地底竟是空的,不知通往哪里,戚隐暗道不好,慌乱中顾不得旁人,只能紧紧搂住扶岚。他哥是天仙般的身条儿,一截好身腰搂在怀里,叫人通体舒坦。明明危机在侧,心里却像住了一只雀儿,高高飞上了云梢。戚隐低声道:“哥,抱紧我,等会儿掉下去了才不会分开。”
“……”扶岚蹙起眉,问,“戚隐,你在轻薄我么?”
“哥,你弄错了。弟弟搂哥哥不叫轻薄,叫兄弟情深。”戚隐一本正经地解释,“天底下谁搂你都是占便宜,只有我不是。”
第124章灵山(一)
戚隐刚说完,脚下蓦然一空,地面完全塌陷。戚隐用尽全力抱紧了扶岚,黑猫被他俩的胸膛挤得变形,惨叫着同他们一起落入了无边的黑暗。
巨石掠过身边,扶岚支起结界挡住砸过来的岩石。戚隐奋力御剑,身下是一连串的陡坡和甬道,他们车轱辘似的往下翻。归昧剑伸展不开,剑尖划过冰冷坚硬的冻土岩壁,咔剌剌擦出刺眼的火花。这坡简直像没有尽头,仿佛要一直坠入地心深处。结界磕磕绊绊若隐若现,戚隐使劲儿把扶岚护在怀里,黑猫挤在中间喘不过气儿。
眼前一片漆黑,又不免担心小师叔他们。女萝是妖怪,虽是个女的,但比男人还要皮糙肉厚,应当能化险为夷。小师叔一定会护着云知,也不必太担心。只是虞临仙那几个道行不知深浅的家伙不知会怎么样。
不知滚了多久,越往下越热,到后面连岩壁都有些滚烫,他们像在一个锅炉里翻滚。又是一个急转弯,扶岚猛地抓住岩壁,他的指力惊人,没有用半点儿灵力,十指就在壁上戳出了十个深深的窟窿。两个人互相抱着,吊在岩壁上。扶岚放出小鱼,青色的微光在黑暗里闪烁,萤萤照亮周遭一圈,他们倒吸一口寒气。
他们挂的地方并非岩壁,而是一个巨大的神像。扶岚的十指正插在神像的左脸颊,他们的身边是神像高挺的鼻梁,脚下是万丈深渊。神像周身挂着碗口粗的黑色锁链,连接周围崖体四壁。神像脚下,岩浆的河流涨涨落落,从地底奔腾而出,不时爆出眩目的火花。它照亮了漆黑的深渊,戚隐看见数以千计人首蛇身的黝黑塑像跪伏在岩浆河水之中,虔诚地弓着脊背,黑压压的头颅密密麻麻。所有神巫塑像都对着这魁伟的神祇叩拜,匍匐在神祇的脚下,如同尘埃里卑微的蝼蚁。
灵山原来是一座火山,它被冰雪覆盖,陷入了长眠,可岩浆依然在它的身体里奔腾。他们忘记了呼吸,没有人敢出声,仿佛害怕冒犯这古老的神祇,虽然扶岚已经在他脸上戳了十个指洞。黑猫跃到伏羲神像的肩头,紧接着戚隐,然后是扶岚。两人一猫在伏羲肩膀上安顿下来,探查周围的情况。神像完全以不知名的黑岩塑成,通体漆黑。这种黑岩竟不会被岩浆熔成浆水,十分奇特。崖壁上都是窟窿,密密匝匝大小不一,他们就是从这些窟窿里滚出来的。料想云知他们也差不多,戚隐掏出琉璃镜,低声呼唤云知的名字。
过了几息的时间,云知终于有了回应,这小子掉得比他们深,离岩浆很近。戚隐看见他已经脱了衣裳,只剩下一条绸布裤头。戚隐问小师叔在哪儿,云知挪了挪琉璃镜,镜子里映现出戚灵枢的影儿,那个家伙仍旧一丝不苟,完完整整穿着三层衣裳。只是发冠摔掉了,黑鸦鸦的长发放了下来。
“女萝不见了,姓虞的那帮人也不见了。”云知说道。“这里太他娘的热了,你们别动,我们上来和你们会合。”
“云知,把衣裳穿上。”戚灵枢在后面道。
“我不,”云知擦了把汗,“我又不收你钱,给你白看还不好么?”
戚灵枢:“……”
“跟着小鱼走。”扶岚说。
“还是呆仔靠谱,”云知一笑,继而敛了神色,道,“黑仔,我刚刚试了试,一路设下的传送法阵失效了,和外头的钟鼓山弟子也联系不上。方才那个塌陷程度虽然很可能引起雪崩和洞穴崩塌,但虞临仙设的法阵有结界,冰裂外面的传送阵的位置也很安全,应当没那么容易被砸坏才对。”
戚隐沉吟道:“上来再做计较。”
收起琉璃镜,回过头,便见扶岚蹲在神像肩膀外侧,用手摸洞窟的边缘。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