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奴独坐窗下。
往日种种尽浮现于眼前,她嗤笑一声,笑自己却似中了魇一般执着于嫁给太子,视自己本心于不顾,最终被命运狠狠打脸。说到底,还是怪自己贪婪。月奴盯着镜子中的自己,从最初的错愕、震惊、羞愧到如今的坦然,她已经接受了此事,同时心里也有了念头:放弃。
尊严最要紧,难不成还要死乞白赖去求着人家不成?
想通了这些,月奴心里舒坦不少。明日就去跟太皇太后、母亲坦白,告知她们自己改主意了,太子虽好,可强扭的瓜总是不甜。自己一定能寻到新法子让自己下半辈子安然无恙。她长长舒了口气,准备就寝。
“笃笃笃——”
忽然窗棂发出敲击声,月奴一愣,自己有诸多部曲,怎的都是摆设不成?她猛地站起来,惊疑不定盯着窗户。
“笃笃笃——”
许是不见回应,过了一会敲击声又响了起来。对方执意敲击,月奴渐渐平静下来,若是有意作恶,也不会等这许久。她走到窗边“吱呀——”一声推开窗扇。
窗外空无一人。
只有一方青如天面如玉天青釉瓷斗笠碗搁在窗台上,里面堆着一块块晶莹剔透的冰块。
清风吹进,窗边花瓶里一根孔雀尾羽随风摇摇摆摆,窗外月明星稀,并无任何人,月奴不死心,四处张望下,只见院子里光秃秃的枝桠。
月奴忽得猜到了什么,她脸色一变,看都不多看那小碗一眼,“砰”得一声将窗户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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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娘隐约觉察出月奴近些日子有些不对劲:她更忙了,日常除了击鞠社和信国社的杂事便是忙着家里的事情,可更多的则是鬼鬼祟祟与不同的人接头:有些是街上的乞儿,有些是回鹘舞娘,三教九流不一而论,总让人有些担心。要说起来月奴也总是大笑,可那笑意却总是不达眼底,感觉浮着一层一样。竹娘问起来,她也是顾左右而言他,叫娇娇和竹娘担心不已。
因而腊八节月奴约她们去金城公主处赴宴时,两位小娘子皆无推辞,欢天喜地去陪月奴。
腊八节在大宋是冬月里一大盛事,惠民局的官员们早将制好的腊药分发诸人,汴京城里有的人家已经开始熏制法鱼、腊豝,街上时不时就有袅袅的柑橘香、松木香的烟雾飘起,军巡铺如临大敌奔过去,发现没有着火,而是市井小民在熏制腊味,便教育他们一二,市民们也不恼,提一条鱼或半条腊肉于巡逻小吏:“过节哩,拿去热闹。”临街的店铺更是叫卖五色米、花果、箕豆等节庆之物,大的寺庙则搭了粥棚施舍腊八粥。
金城公主嫁出去才不久,此时正在内堂招呼来人,立在门庭迎客的女使通传后,她立刻直起身子,见三位小娘子一同前来,喜得一把攥住月奴的手:“今儿个可怎的有空?”叫旁边前来赴宴的人侧目,皇家公主素来清冷,哪里有上赶着去迎人的?因而对明月奴也刮目相看。
月奴一笑,亲亲热热示意女使送上礼物:“这是我特意研制的新香,正好送你,以贺你大婚与乔迁新居双喜。”
金城公主面上一红,她是大婚后才开了公主府,算得上是双喜临门。在座的诸人便纷纷凑趣,讲些喜庆话,一时之间堂里热闹非凡。
金城公主却寻个时机去月奴咬耳朵:“今儿我弟弟也要来府里贺喜呢。”
月奴心里一沉。是哩,她正是为这个缘故才来的。
前世,太子也是因着这场宴席才死的。
只不过,自从那次后,她便与赵祐不再说一句话,更不多看他一眼,宫里有赵祐出息的筵席她也能避则避,就为的是不见对方。如今再见,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相信自己?
府里张灯结彩,部曲们将下过的雪扫了堆积起来,从外头请了专门的师傅做雪狮、雪山等百物,园中瑶林琼树、翠峰如玉,更有歌女在湖上浅斟低唱、吟诗咏曲。
月奴趁着人来人往混乱,往花园里走去。前世她听说金城公主大婚后第一次以妇人身份摆宴席,京里贵人们都去捧场,太子也去了,谁知道中途失踪,最后被发现时已经泡在水池里许久,当天下雪又长期受冻,御医整治时太子已经昏迷不醒,无法说出完整字句,也无从得知原因,不过御医推测可能是太子雪天赏梅,湖边水苔路滑,一时失足才跌进去。
就这样缠绵病榻两月,太子终于病逝。官家只有两子,另外一个还只六岁,因而得知太子死讯后官家消沉许久,金城公主也因此被官家厌弃。
月奴如今已不确定赵祐是否还信任自己,也因此没有传话与他,只想候在此处看能否偶遇他提醒他走远些,实在不行,便是吵一架也好,最好气得他转身回席间好避开水池。
天空阴云密布,云脚低垂,显然要下雪了,冷风阵阵,可月奴手心却攥出一把汗。
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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