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身子猛地坐直:“当真?”
月奴和怀宁郡主同时点点头,想起昨日所见,月奴补充道:“那押班姓郭,口口声声要替太后娘娘出气。”
五月的阳光从外头照进来,看得见虚空中尘埃飞扬,又如新雯,清旸升天,光入隙中。空中渚有尘相,尘质摇动,虚空寂然。
宫中的押班里头正有个刘后的心腹,恰恰被抬举为押班,太皇太后闻言后了然:“想必是明殊与刘后勾结,存了必定害死你的心思。”她微微蹙起眉心,“只不过刘氏要害你也罢了,为何要告知明殊?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份变数,刘氏其人鹰视狼行,一心打着朝堂上的主意,怎么能这么疏忽?”
前世刘氏果然是走的摄政太后的路子,月奴不由得佩服太皇太后识人英明。
怀宁郡主亦陷入思索,“莫不是她担心一次不成,索性与明殊合谋?要明殊里应外合?”“又或者她得手后要明殊帮她做些什么她不方便做的?”
太皇太后忽得神色肃然,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盯着空中飞舞的点滴尘埃,叹息道:“佛说微尘众,则非微尘众。和离也好,至少保一条性命,等我问过官家示下。只你要记住,和离也便罢了,可大郎和三娘子却不能带走。”
“外祖母!”怀宁郡主低呼。
太皇太后苦笑:“儒家那些经典素来讲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入则事父兄那一套,便是天家能以权保你和离,可父子血脉难断,你和离没人弹劾,可若是你执意要割舍父子父女,只怕儒家弟子定会调出来死谏。本朝以儒家治国,祖宗又定下不杀文官的规矩,只怕官家也保你不得。”
怀宁郡主闻言犹豫,这她自然是知道的,本朝的公主们都各个活得委屈,何况她这个与皇家血脉远了些的郡主呢?若是她不能看顾儿女,被明殊和后娶的妻子磋磨了怎生是好《》
月奴却仰起头,声音细小却坚定:“娘,我不怕!我和哥哥定会过得好好儿的,你定不要为了我们折损了进去。”
是个有见识的,而且还纯孝,太皇太后赞同的点点头:“说的是!若是有些私心的小娘子碰上此事,或是担心遭人嘲笑,或是囿于规矩,或是担忧自己婚嫁因此受挫,只怕会一心求娘不要和离。可月奴却只想娘亲过得好,是个孝顺的!”
月奴从未听过这种言论,不觉听得入了迷,太皇太后又说:“世间规矩千千万,中等人守规矩,下等人破规矩,上等人定规矩,倘若是外头的人要你守规矩,你定要好好思辨一下是为着什么,值不值当,千万不要想夫子如何教的、孔圣怎么说的、旁人怎么看的。”
这可是帝王之道了,月奴只觉得太皇太后说的言论虽然惊世骇俗却细细听自有一番道理,怀宁郡主先急了:“外祖母!”
她警惕的眼神逗乐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笑了笑,也不坚持:“也罢也罢,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又收敛了笑容,“你今日就回周府去住,以后不要再回郡主府。”
说罢,她眼波一抬,流露出无限杀意,哪里还是刚才那个宠溺晚辈的慈爱老太太模样:“刘氏和明殊,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吃了网购的擀面皮。
擀面皮之精髓,在于其调和水,老字号的店家用各色香料加水煮出,做成后不加黄瓜丝不加麻酱不加醋
只有无色的香料水和面筋
吃一口那种复合的香味是米皮和凉皮无法比拟的(对不起踩了凉皮)
要是还喜欢吃辣,舀一勺子红油辣椒
夏日炎炎吃起来,真的很解暑,还减肥
第16章苏半仙
怀宁郡主住进了周府,除了她的部曲中间出去过一次,到了郡主府将郡主的陪嫁器物尽数都收了起来锁在了枕云院又层层把守住之外,居然就闭门不出了。
便是刘后派来探望的内侍来,也只是郡主身边得用的周嬷嬷上前禀告:“我家郡主伤势恶化,高烧不退,”
马车又摇摇晃晃从兴国寺出来,从一堆花团锦簇的青石街道上碾过。
怀宁郡主虽然适才在太皇太后那里立下决心定要和离,可毕竟与明殊做了多年夫妻,心里到底还是迷惑哀伤于对方忽然的变心,因而有些神情萎靡,她怕自己忍不住在女儿跟前哭,于是强忍着哀痛笑着打发女儿:“你还是第一次来汴京城过端阳节,我让周嬷嬷跟着你,你瞧瞧热闹罢。逛一会子会周府便是。”
月奴见母亲得了救,又寻了太皇太后撑腰,又高兴于她能迅速舍弃对夫君眷恋提出和离,所以压根儿就没瞧出母亲的异样。
心里一轻松,正好娘亲发话,她便顺顺当当谢过娘亲,提起裙子就跳下了马车。
此时汴河两岸正有龙舟赛,大部分市民都去了河边围观,因而两旁的街上又装扮得花红柳绿又没有拥挤人群,月奴细细逛过去。
有的店门口正堂摆着通草雕刻的天师驭虎像,周围热热闹闹围一圈五色染菖蒲悬;卖花的阿婆提着马头竹篮,不停叫卖;还有的手巧的摊贩用不知道什么木头刻了百虫的样子,月奴细细辨认,有蝈蝈、有蚱蜢、有螳螂,端的是栩栩如生。
月奴买了一只石榴花别在鬓边,又笑嘻嘻买了几枝栀子和棠棣香木:“回头给娘亲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