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为……扈昭仪好。”谢珠藏的语调里,竟带上了几分谆谆教诲之意:“一家之词,何来对证?司记说……入墨逼、逼压,我还道……司记,颠倒黑白。”
“事未明,先对莲雾施、施杖刑。如今,又想罚入墨。若他二人身死,您的声名……”谢珠藏停顿不语,留给周遭众人足够的咀嚼时间。
宫令女官百味杂陈地看着谢珠藏,她深知,谢珠藏这两句话,是真正地打中了扈昭仪的七寸。
扈昭仪多在乎她的声名呢。又要仁德,又要方正。哪怕以退为进、颠倒黑白的手段玩得肆意,还要别人称她堪能母仪天下。
从前,从未有人敢跟扈昭仪叫板。
从未受到过如此挑衅的扈昭仪,当然恨不得要撕了谢珠藏的嘴。她就想不明白了,昔日里连道影子都不如的一个结巴,到底是哪来的能耐,敢站在她的翊坤宫跟她叫板!?
太子妃又如何,连太子都能换,太子妃,又如何!?
扈昭仪怒火中烧,手下就用了狠劲。她怀中的猫尖叫一声,反手挠了扈昭仪一爪子,“嗖”地就从她的怀里逃了出去。
“当真是只小畜生。”扈昭仪吃痛,抚着自己的手背,指桑骂槐。
谢珠藏只当没听见,面带忧色地道:“扈昭仪受伤,槐嬷嬷,我等不可再、再令昭仪烦忧。你且去把莲雾和阿梨……带过来,我们自己救。”
“老奴省得。”槐嬷嬷气势汹汹地带着人冲到押人的粗使嬷嬷面前,活像她们才是翊坤宫的主人。
“本宫自来知礼守正。”扈昭仪皱眉,似笑非笑地道:“本是一番好心,想着不要叫陛下知晓,免得怪罪谢姑娘御下不严。谢姑娘何能如此不领情?”
谢珠藏能戳扈昭仪的肺管子,扈昭仪也绝不会事罢干休:“谢姑娘今日使性子,救了罪婢事小。只是谢姑娘将为东宫太子妃,如此御下,焉能服众,又焉能让陛下信重!?”
扈昭仪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宫侍的禀告。
“陛下驾到,赵婕妤到!”
扈昭仪神色一凛,看向谢珠藏的眼神里,泄露几分杀意。
玄汉帝来,扈昭仪自然毫无所谓。记簿损毁,莲雾因父重病出宫无记载依据。而实情清清楚楚,就是莲雾兄长病重。论宫规,莲雾根本不得出宫!
玄汉帝来,不论是要论法理还是人情,自然都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然而,扈昭仪心中不快的是——赵婕妤居然也来了。
扈昭仪忍不住又冷冷地看向谢珠藏的背影——她现在明白了,谢珠藏刚刚一番言辞,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救下莲雾和阿梨铺路,更是为了拖延时间,等着赵婕妤来。
谢珠藏虽心思敏捷,与扈昭仪相交不落下风。然而,她到底口不善言。想到这儿,扈昭仪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好一个口不善言!
可谢珠藏今日几乎将每句话都拆成六句以内的短句,竟是口齿清晰,几乎不见停顿。若非扈昭仪早知谢珠藏口吃的毛病,几乎就要以为她是藏拙,实则最是牙尖嘴利!
扈昭仪此时收敛了小觑之心,一见玄汉帝来,生怕谢珠藏和赵婕妤开口,她先盈盈垂泪地抢先道:“陛下!您来得正好。妾一片苦心孤诣,却不想被阿藏误会,正不知该如何是好。”
扈昭仪说着,掩面而泣。
玄汉帝叹了口气,温声出言抚慰:“阿藏最是懂事乖顺,怎么会误会你的一片苦心呢?”
赵婕妤恭谨地站在一旁,适时地道:“若是误会,解开便是。陛下,谢姑娘还跪着呢。”
玄汉帝神色复杂地看向谢珠藏。
谢珠藏俯首而拜:“臣女……思及生、生养之恩,同感他人……丧亲之痛。却不想横生事端,叨扰陛下,是臣女有、有罪。”
谢珠藏此话一出,赵婕妤都没忍住小声叹了口气——谢珠藏可真会说话啊。先是树立纯孝之名,再是数语请罪,这一招以退为进,比扈昭仪用得还要顺畅。不枉费她费尽心思请来玄汉帝。
“快起来吧,地上凉。”果然,玄汉帝听闻,当即便慈爱地道:“来人,赐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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