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雎眼疾手快,迈步急奔过去,将人搀扶住,他怕赫连长泽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了方寸,所以代他行事,并温声问,“姑娘怎么起身呢?”
唐雎知道,沙场共过生死的情意,是什么都抵不上的!
况且,姑娘的深情厚意,有目皆睹,无人不动容!
云生顺势借力,稍稍依靠在唐雎身侧,环视抱拳问安的将军们,微微颔,以作回礼,她已经无法抱拳执回礼了!
将军们都瞧着她的左手看,军医的话,他们都知道,姑娘的左手,无力回天!
唐雎感觉到身侧的人微微轻颤,他便伸出右臂将人半揽住,并侧身挡住她的左臂,用眼神示意下头的将军们,让他们别看了。
她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纵使有一身功夫,也应付不来这种场面。
赫连长泽轻轻抬手,示意将军们坐下,然后盯着云生问,“怎么出来呢?”
她脸色白得吓人,嘴唇如土灰白,不过数日,下颌线便已凌厉突兀,身形萧条,瘦弱得不堪一握。
她尽力挤出一抹笑,温声回应他,“我已经大好了,想出来走走!”她不敢多看他,便移开视线,很想问问刚刚他们议论的事情,终是没开口。
出不了力,问了也是徒增烦忧,况且,他已经很烦忧了!
“我可以自己走的,你们继续!”她对唐雎说,又对下的将军们颔,然后轻轻移开唐雎的右臂,慢慢向外走出去。
身侧突然空了,不知为何,唐雎觉得心里有一瞬也是空的,是为师兄空的!他迅看了一眼他的师兄赫连长泽,赫连长泽微微颔,朝他垂眸,以示回应。
他知道,师兄也是极其难受的。
唐雎紧追一步,朗声道“姑娘,我送您!”
云生被唐雎送出前堂,然后两人在营房外的空地上停下,唐雎扶她在一旁的长椅上落座。
“多谢唐将军,里头还在议事,军事要务,您别为我耽搁太久。”
闻得她催促,唐雎也苦涩,军事重要,可是姑娘您也重要!
此时太阳正好,偶有一丝微风拂过,久不见阳光的云生,很贪念这片刻时光。
“我就晒晒太阳,不去别处,唐将军进去吧!”她再次开口,然后犹豫了一瞬,还是问出了声,“刚刚听将军们吵闹,是朝廷不派援兵吗?”
唐雎深叹一声,无力道“也没说不派援兵,就是态度不明,之前说好的钱粮,也未派下来。”
他盯着脚下一块石子,看了良久,一脚踢开了,嘟囔道“王爷都接了婚旨了,为何钱粮还不拨下来?”
云生闻言知意,轻声问,“婚旨?钱粮?这是何意?”
唐雎见她问,心里纳闷,这些姑娘都不知道吗?他瞧了她片刻,也不瞒她,索性全说了。
“赐婚圣旨跟拨钱粮的旨意是一同下来的,婚旨为第一旨意,若王爷不接婚旨,后面第二道拨钱粮的旨意,就不得领。。。。。。”
她心间豁然开出一道口子,即使身在太阳下,也浑身寒凉。
想起那日,赫连长泽醉酒归府,崩溃之余,掀翻了她的食案。
原来,他说他要成婚了,是带着绝望在说;原来,他要成婚了,不是他自己愿意的;原来,她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事!
原来,曾经,很多她触手便可得!
可也是那晚,她说不进他后院,要进军营。
心头生堵,堵得慌。
她猛地咳嗽起来,咳地停不下来,咳得心子生痛,咳得五脏六腑移位,咳得眼冒黑星,最后咳得喉咙腥甜。
唐雎被她这突然猛烈咳嗽,唬了一跳,他赶紧俯身,轻抚她的后背,连拍都不敢,他极其轻柔地一下一下抚顺,可还是不见好转。
他心骇,生急,欲起身就跑。忽然,他被一只手拉住了,他回眸瞧,姑娘的右手正捏住他衣袖,不让他走。
咳到最后,她压不住喉头那股腥甜,猛地张口,吐了出来。
黑血扑洒一地,溅在她鞋头上,衣襟跟袖子上都有,唐雎被唬出一头冷汗,疾呼“姑娘!姑娘!”
吐出这一口黑血,心头那块堵得慌的位置,便轻了不少。她强力不理会那些在眼里、在脑子里乱转的黑乎金星,死捏住唐雎的衣袖不放。
待缓过一口气后,她拉近唐雎些许,却是开口问了句让唐雎不明所以的问题,“是谁不拨钱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