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林叠嶂,霜尽染,寒满窗。
清荷院前的那片荷塘,早已没了青荷,满眼都是褐色枯黄。
云生注视着那层层落落的残荷出神,满塘残荷,丝丝分明,绾绾类聚,处处是脉络筋骨,那是生命的痕迹。
从青绿到枯黄,这满塘的生命,云生都没好好端详过。
尽管昨晚临窗看了一夜,枯黄还是枯黄,褐色还是褐色,没看出别的。
一年了,她来到这处院所一年了。
她来这里,给四公主当了一年的医女。
这一年,没有任何人暗中联络过她,她以为从此就远离了那不堪回的曾经,她就只是个医女。
她奢望的想自己只是个医女!
但是,就在昨晚,突然接到了诏令,她这枚死士要启动了。
从她记事起,她就那个名为“家”的组织里,没日没夜的训练,记不清有多少伤,也不知杀了多少人,又被杀了多少次。
可以伤,可以杀人,可以被杀,但是不能哭,更不能自己死。
那是个不能选择生死的地方,命,不属于她自己。
很多人都跟她一样,从小就在这个家里,但是人人都戴着面具,谁也没看过谁的脸。
她不知道谁是那个家里的主人,所以,也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仆。
四公主不是她的主。
在这里一年了,其实她并没有怎么侍候过四公主,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看医书,配药囊。
四公主很喜欢她用药配置的香囊,听说宫里的贵人都喜欢,因此四公主也看重她,待她好。
霜意漫窗,云生似乎感受不到寒凉,丫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云姑娘,公主殿下有请!”
云生收回思绪,应声回了一句,“换身衣裳就来”。
一夜静坐,衣裳又湿又皱,不换会引起注意的。
云生匆匆洗漱,稍作收拾,跟着丫鬟出了院。
还没迈进门,就听四公主吩咐身边人,要把陈记最新款的糕点买一大盒备着,那欢欣在声音里藏都藏不住。
一看到云生,四公主就来拉她,云生赶忙行礼,巧妙地避开了四公主的玉手。
“你怎地还如此多礼。。。。。。我跟你讲,我三哥要回来啦!”
云生怔怔得望着四公主,四公主赫连长容却急了,“香囊啊!香囊!赶紧做个最好看的,药效最好的,我之前的那些都不大好了!”
云生这才明白赫连长容的意思,这大清早的,急急忙忙的,就为了把最好最新的香囊送给三皇子。
看来,赫连长容跟这位三皇子很亲近。
她也好奇,这位三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有人如此心心念念,也有人与之为敌!
她又想到了昨晚的诏令,稍稍走了下神。
赫连长容少女风华,此时眼里含光,像星辰一样,即使寒霜浸染,也掩盖不过她如暖玉一般的温润。
“我都好多年没见过三哥了,也不知道他在边境过得怎么样。。。。。。我三哥一定更俊朗了,我跟你说,我三哥。。。。。。”
赫连长容碎碎念念个不停,不知怎的,云生想,四公主将来一定会是一个贤妻良母。
赫连长容见云生又怔怔的,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模样,她就急,“哎呀,你别拘谨嘛,在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再说,你可要快点把药香调配出来,我要第一时间送给三哥!”
云生领命,行礼告退!
压下重重心事,云生回到清荷院配置药香。
北地苦寒,久留损身,云生在心里如此想。
云生在清荷院呆了一整天,期间连膳食都没顾得上吃,一个香囊还只完成一半。
大约是以前长期抢不到吃食饿习惯了,即使一整日没吃食物她也没觉得饿,丫鬟看不下去了,端了一碟陈记的绿豆冰糕给她。
云生道谢后,侧目瞧着那绿豆冰糕,点心上那兔子望月的花案,仅仅看着,就是一种享受。
入口即化,细腻绵软,云生与丫鬟分食了一碟子绿豆冰糕,重重心事里渗出丝丝柔软来。
又是一夜不眠,这次不是静坐。
天蒙蒙亮时,终于完工,云生端详着香囊,她想,能为公主做的事情不多了。
推开窗,寒意扑面侵袭,她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