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姐的钱不必再借,他把所有费用一齐交了,只还他一个人就行。
肖砚无所谓:“随你,还多久都行。”
他坐在她身旁陪她吃早饭,方明曦精神萎靡,眼皮有些肿。她把早餐推到他面前,“这么早打电话给你,对不住。”
“早上五点训练。”他说,“我吃过了,不用。”
而后无话。
方明曦实在没什么说话的欲望,进食胃口也平平,不过是勉强自己,强撑着塞进肚子里。
这种时候任何安慰都显得无用,肖砚向来不是个会安慰人的,干脆陪着一起沉默,无言看着她眼睛红了又干、干了又红,就是忍住不掉泪。
走廊上偶尔有人来往,都是去世之人的亲属,到会计室跟殡仪馆负责人谈费用问题。
偶尔有争吵声,亲属间为了谁出多少钱争执,一边数自己往日怎么劳心劳力,一边骂对方占了多少好处。声音从隔壁传过来,吵吵嚷嚷。
也有真的伤心的人,说着说着哭了,哭到一半停住,又继续谈价格。
所有人都知道,伤心只是暂时的。死者闭眼就此长眠,生者明日还会继续。
墓园离得不远,寸头跟工作人员去看定位置,照肖砚说的选了一个不太偏的墓地,回来简单转述一遍。
肖砚点头,又道:“你去一趟寿衣店,买该买的东西。”
“我去吧……”方明曦要起身,被肖砚打断,“你在这,让他去办。”
寸头点头如捣蒜,“对对,我去就行,你好好休息。”
说罢不给她开口的机会,飞快走人。
方明曦闷闷坐回凳子上,晦暗脸色并未好转。
没多久,隔壁传来一家人的争吵,兄弟妯娌几个,为给老人买多少钱的墓地而争执。
方明曦咬着馒头,在那一声声争执中眼圈泛红。豆大的眼泪坚守不住,一颗颗掉下来,流进嘴里,咸甜交织偏偏让人觉得满嘴苦味。
她语无伦次地哭:“一个最便宜的墓地……我连给她一个最便宜的……我都买不起……”
她呜咽咬掉一口馒头,嚼不动咽不下,泪淌了满脸,张着嘴哭得喘不上气,像个不顾形象的小孩。
她从来没有这样崩溃过。
肖砚抬手将她揽进怀里。喉咙像是被烟烫了一下,又干又涩。
他的怀抱坚实,挡住大半天光,所有尘嚣,任她极尽失态也不用担心被谁发现。
“她没告诉我……出门的时候……她没告诉我,她再也不回来了……”方明曦闭上眼,忍不住哭湿他的外套。
肖砚无言,大掌轻轻抚上她的发顶。
第28章廿八朵
金落霞的遗体烧了将近一个小时,守炉的师傅将骨灰装殓,盛放进蓝底白色祥云纹骨灰盒里。方明曦手臂上用扣针别着寸头买来的黑纱,抱着骨灰盒,坐肖砚的车从殡仪馆离开。
墓园选定位置,石料现做,至少需要一天功夫才能完工。方明曦住的地方是租来的房子,房东决不会允许她将骨灰带回去停灵。肖砚让寸头联系好灵堂,从殡仪馆的小路出来,直接往那儿开。
灵堂内一切都布置好,挽联悬挂于供台两侧,桌脚前一排白色祭花,一盏油灯火光跳跃。
方明曦将骨灰盒放上供桌,屈膝在蒲团上跪下。
肖砚站在灵堂门口,并未入内打搅她。没人说话,寸头端了张凳子给他坐,而后到院子角落接了通电话,出去一趟再回来,取来金落霞的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