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穿着朝服,身上的珠玉饰物颇多,拥挤起来,衣服乱了、珠玉饰物掉了,损失钱财事小,天子跟前失仪,要是赶上天子心情不好,当场脱帽子丢官也是正常的。
大家都很有风度地保持距离,相熟的还能说笑几句。
他们看到帝君的车驾出来,早已是见惯不怪,可在这个时辰竟然还有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俊逸少年郎出宫。
那少年在这时候出宫,说明他昨晚住在宫里。
这少年郎身上挂满羽翎军的专用兵器,由一个内务府的宫侍领着往宫门口来便已经够惹人眼,但他最惹人注目的却不是那满身的兵械,而是穿戴。
他的衣服料子不是丝绸绫罗,而是寻常小富之家家穿的棉布衣服,束发的头冠非铜非玉,而是皮革制成的,且是最为普通的牛皮。
他还没宫侍穿得好!这在宫里极为少见的。即便是普通人家入宫见驾,也得换身体面的新衣服,收拾得妥妥贴贴。哪像他身上的衣料半新不旧的,还有褶子,束发的牛皮绳都磨旧了。
大臣们忍不住好奇地盯着他打量,猜测是做什么的。
给帝君办差的?那不会来到宫里,最多住在天子以前的府邸栖凤宫。
蒙天子召见,不会穿得这么随意!
他不仅带一身羽翎军的军械出去,领他出去的宫侍极为殷勤小心,连腰都是弯着的,就只差把“巴结”两个字刻在脸上。这要是对着三殿下,那很正常,可这是对着这么一个少年郎,就很怪了。
有消息灵通的稍微知道点内幕的,看向云驰时,则各有心思了。
不知情的人,纷纷相互打听,谁都说不知道。
云驰到宫门口,一眼看到孙密。他对元儿的武课师傅还是很敬重的,打架的事早翻篇了。当即上前,抱拳见礼:“见过孙师傅。”
孙密的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把他看了又看,差点就问出句,“你怎么在宫里?”好在咽下去了。他抱拳回了一礼,迈开大步,飞快地走了。
……
裴曦听南敏说云驰在宫门口,掀开帘子看了眼,便把他抛到了脑后。
小伙子长得好看,人品也成,不是坑蒙拐骗之徒,羽九玄的眼睛也不瞎……裴曦还真不担心她。她不坑别人就不错了!
然而,裴曦没想到,没过两天,确切地说是三天后的朝会,礼部以及众多羽姓官员联名上书参奏他,太女的婚事,他给找了一个破落户,还送宅子安置那破落户。明里暗里绕着弯暗指,他在中间穿针引线,让两个小家伙搞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令天家大失颜面。
羽青鸾的回答是:“朕有言在先,太女的婚事以她的意愿为主。”她连上奏的折子都没收,原封不动的打回去。
朝臣们当即跟羽青鸾掰扯起礼法、尊卑。从来没有父母健在,婚事自己做主的,再讲尊卑,那就更没有大凤朝的太子太女去纳娶非贵族的人。从来天子后宫,连庶女都没有资格进,即使是太子,那纳妾也都是纳侯府嫡出,至于那些九等良民,就更是低贱之人,有污天家血脉!
大家不敢公然说羽青鸾继位有违礼法,但不少人觉得她得位有些不正,有点气不顺,又不敢拿她继位的事骂她,于是趁着逮到这个机会都揪住裴曦各种参奏。毕竟,帝君极得天子爱重,骂天子,她可能不当回事,骂帝君,把天子气得拂袖而去。
一个字:爽!
……
上朝时,羽九玄坐在自己的太女位置上,全程安静沉默。在她娘走后,还派宫侍把参奏她爹的折子都收了。她让宫侍一本不落地抬到她宫里,她亲自翻看了每一本奏折。
人多,她为了避免自己记错,调了他们的履历卷宗,详详实实地查核清楚每一个人,再把这些人分堆,哪些是带头的,哪些是跟着起哄的,哪些是抱团的,哪些是顺便掺和下的。
从鸾城跟来的人里没有一个人掺和进这事,还有向着她的人出来辩驳议论,但对方过于凶狠,很快被淹没了。她娘亲的亲信、老臣家的后代,也都安静得像没有来上朝。
吵得最欢的是后来考官进来的那些,官位居于三四品之间的中等官员,其中以羽姓居多,再就是以前是贵族至今仍有颇为丰厚身家的人,还有些是立有军功、勇猛有余、脑子里缺了二两脑花的有功爵在身的。
礼部名单上,最有机会搏太女正婿位置的那几人,一个都没出声。
有一个,如今身居玄甲军副将职位,二十岁封公爵,长得也成,羽九玄不喜欢他身上那臭哄哄的味道,不喜欢他喜欢衣衫不整还有黑黑的胸毛,且他还有点狐臭。那是个莽的,但没在朝堂上莽,在大街上堵住云驰,两人当街打了一架,被仆从抬回去,告了病假养伤、养脸。
羽九玄正琢磨着想法子把藏在后面拱火的人揪出来,她爹,竟然有空来她宫里。
裴曦进殿,就见羽九玄都快被奏折和卷宗给埋了,桌子上堆的奏折卷宗比起他当年高考前的书本还要多。好歹他当年半张桌子能堆完,顶多叠得高点,这祖宗,连身边都快没下脚的地儿了。
他问:“气着了?”
羽九玄:“哈?”了声,有点没明白她爹是什么意思?她能气着?给她气受的,除了她娘,通通都还回去,哪怕是二明和小金翅,都得让他俩哭着来向她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